他笑道:“你是户主吗?”
林远去世后房子的手续已经办好,过到了我名下。我点头,他也算个爽快人,跟我明说了,“明年可能要下来拆迁政策,虽然还没划定好范围,但我个人是不建议的。”
“现在最高能卖多少?”
“我还没看过房,但按今年的行情来看,你这个面积和位置,连上家具五十万不到吧。”
五十万,加上我手里的二十万,离一百万还差很远。
“谢谢,我再考虑一下吧。”
我回了趟家拿银行卡,卡厘不在家,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我拿卡出门时忽然想起今天是周末,真是过糊涂了,连轴转了一天,脑子转不明白了。
我瘫坐在沙发上,捏着薄薄的一张卡片,前所未有的疲惫席卷而来。不够,还远远不够。我拼命追赶,赶不上命运的齿轮。
我明白粱旎旎的病瞒不住的,卡厘迟早会知道。他会怎么办呢?继续去卖?还是去借高利贷,总不能看着粱旎旎一尸两命吧?卡厘撑不住的,我知道。
他像一叶孤舟、一株枯草,不堪一击,禁不住丁点的风浪。
帮帮我吧,恍惚间,我听见卡厘说,帮帮我吧。
可我又能怎么办呢?林江州,你怎么办呢?
医生的话,苏旻泛黄的诊断书,粱旎旎单薄的背影......
——
黑色迈巴赫停在路边,低调奢华,后排车窗半降,伸出一只手,青葱似的指尖夹着一根女士细烟,车厢内闷出的细汗坠在指尖,摇摇欲坠。
卡厘披衣下车,懒散地朝后摆手。车很快开走,消失在破旧落败的老街口。
他知道我在楼上看他,卡厘没有抬头,也没有上楼。他或许蹲在楼梯上吧,抽完了那根烟。烟味散尽了才进家,我坐在餐桌边,喊他吃饭。
“不吃了。”卡厘偏长的头发散在肩头,他走向浴室,“以后不必做我晚饭。”
我坐了很久,直到饭菜凉透,天光大亮,卡厘疲倦地从卧室走出来,关上了餐厅的灯。
“出去了。”卡厘带上门,阳台上少了一件粉色文胸。
我扶着餐桌站起来,倒掉了碗里的饭菜。油腻的碗碟极难清洗,我一泵一泵地挤着洗洁精,丝毫不见心疼。青橘味的气泡填满池子,离我而去。它们一戳即破,它们徐徐远去。
是我所拥有的一切,正在离我远去。慢一点吧,趁我尚有希冀,趁我尚有余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