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道路通畅,司机暖气开得很足,温热的暖风扑在我脸上,混杂着皮革与车载香水的气味味,吹得人昏昏欲睡。我敏锐地捕捉到一丝几不可察的玫瑰香气,来自卡厘,但并不是他的信息素气味。卡厘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的?我想问问他,但这个问题对于一位omega来说过于冒犯。
即使他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好omega。好omega的定义是什么无人敢断言,可卡厘是离经叛道的omega,是不被定义的卡厘。
我不敢问,却只敢嗅闻。卡厘的呼吸逐渐变得绵长而均匀,车载广播的声音盖过他的呼吸声,却无比清晰地落入我耳中,拨弄颤动的心弦。
——
卡厘的脚伤了,肿的像萝卜,最近几天都待在家里,生意也不如以前,上门的熟客都不爱来了。他的客人今年少了很多,也许是年纪大了,毕竟卡厘这行吃的是青春饭。平时要上学,周末白天做家教,晚上便利店晚班,我跟卡厘除饭点外很少碰头。
卡厘乖很多,每天会为我留灯。下晚自习或兼职回来,我可以看到二楼某扇亮起的小灯。不出门的卡厘像只嗷嗷待哺的小兽,等待狩猎回家的主人。我将手里的生鲜袋放在玄关处,弯腰换鞋。卡厘坐在沙发上追剧,听见门口的动静便回头扒在沙发背上看我。
“买了什么?”他问。
我换好拖鞋,将猪蹄冻进冰箱。卡厘穿着一只鞋跳来我身边看,我整理了一下满满当当的冰箱冷冻层,腾出空来放猪蹄。
“是要给我吃的吗?”卡厘戳我背。我拍开他的手,丢出句:“没你的份。”
“那好吧。”卡厘又跳回去,坐在原位继续看电视。
猪蹄要炖久才会软烂,家里没有高压锅,我在储藏室找出只搁置许久的小砂锅。黄豆已经提前泡发,我将猪蹄焯水后同黄豆一起丢入小锅中文火慢炖。灶上煨着猪蹄汤,卡厘坐在沙发上。
我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厨房,随便拿了套题刷。几十平的小屋只有卡厘的电视声,偶尔夹杂灶上的细碎声响。肉香渐渐溢出,我看见卡厘精致小巧的鼻头动了动,似乎很想再蹦来厨房看看。
我低下头,不再去留意卡厘。砂锅传来咕嘟咕嘟的气泡声,我掀开盖放了一小把葱段,门铃声响起,在空旷的室内格外清晰。
“我去开。”卡厘一蹦一蹦地跑去开门,这是他每天仅有的活动量。门被打开,我听见低低的交谈声。
“你怎么来了?”卡厘倚在玄关,他指了指自己扭伤的脚,“哝,你也看到。”
“不碍事的,你......躺着就好。”来人说话酒气十足,不客气地径直走进屋子。他环顾四周,“那个......碍事的小beta呢?”
卡厘在门边没动,下巴点向厨房方向,“小孩还在呢,你走吧。”
男人并不把我放在眼里,哂笑一声。他身形高大,不由分说地扛起卡厘进了卧室,不顾卡厘在他肩头做出的几下无谓的挣扎。卧室门关上的声音震耳欲聋,我插兜站在厨房里,对这一切无动于衷,只是慢慢地搅动着锅里沸腾的汤。
一圈、两圈......
不知道过去多久,锅里的汤熬空了一半。
门响了,是卡厘的客人喊我。他打赤膊出来,递给我一张整钞,嘴里叼着根未点燃的烟,含混吩咐道:“去买盒套,剩下的当小费。”他的身量与我相近,却并不与我平视。反而是自上而下的,带着alpha那股与生俱来的惹人厌烦的傲慢。
“愣着干嘛?买大号的,随便什么牌子。”门只开了道缝,他见我不接,便把钱丢在地上,作势要关门。轻飘飘的钞票没有重量,顺力落在我脚边。
卡厘呢?我没有听见卡厘的声音。卧室门关不上了,他恼怒地拉开门,看向我抵住门缝的脚。
“卡厘呢?”我问。
“卡厘是谁?”男人愣了一下,“哦你说那个小表子啊?有火没?”
我递给他个打火机,他得意笑道:“晕过去了,被我搞的。哈哈,备下的东西都用完了,omega就是不禁折腾啊,没劲。你是beta吧,可惜了,闻不到屋里的味。”
闻得到的,类似石楠花的气味,不是信息素,却一样令人作呕。
alpha的精神异常亢奋,他喋喋不休和我讲述卡厘有多带劲,绘声绘色。我平静地注视着他赤红的眼角和身下不自然隆起的衣物,转过身去拨打了报警电话。
“喂,我要报警,在新城西四街108号201,有个alpha意外发情。”
“嗯,暂时未发狂,应该是酒精或药物刺激。有omega受刺激晕过去......不知道,不是伴侣关系。”
警察来的很快,老街这块儿乱的很,报警是常有的事,执勤的民警定点在附近巡逻。alpha发情期发狂骚扰omega更是常见,做过笔录把人带走,扎两针抑制剂关几天就算了了。房间门大开,alpha正压在卡厘身上,听见声音头也不回,“套买来了吗?”
我掀开他,弯腰查看卡厘情况。alpha的发情期来势汹汹,在强势的信息素压迫下,卡厘的脸色死人一样苍白,毫无血色,唇瓣缺水而干裂。灯被打开,他身上斑驳不堪的痕迹一览无遗。我背过身去,找了件衣服给他披上,卡厘毫无知觉,任人摆弄。
房间里的信息素浓度应该不低,随行的alpha民警控住男人后迅速撤出房间,由协助的beta警察检查卡厘状况,他朝我问道:“你是beta吧?”
见我默认,紧接着又说,“他没大问题,但可能会受刺激提前发情。家里准备好抑制剂,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奇怪,这个alpha亢奋成这样,居然没有标记他。算了,也是好事”卡厘的抑制贴已经被揭下,他的腺体裸露着,齿痕与旧疤遍布其上,警官的脸色变了一变。他似乎明白了卡厘的职业,神色尴尬地冲我笑笑,不再多言。
联盟并未明确禁止这份灰色职业,如今ao比例失衡,大多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但omega保护协会每年都在组织抗议互动,抵制相关行业,联盟政府前常年浩浩荡荡地挂着omega平权的牌子。他们认为市场与需求挂钩,omega灰色服务行业的暴利是对omega人权的泯灭,是导致omega人口贩卖行业兴盛与引诱逼迫未成年omega从业的源头。但alpha协会认为单身alpha数量过多,解决生理需求无可厚非。这是多年难以解决的历史遗留问题,beta协会夹在两方之间左右为难。
我点头致谢,正要送他出门,卡厘却坚强地幽幽转醒。他嗓音比平时更加沙哑,几乎一字一顿地冲我说:“还......还没收钱。”
说完,卡厘泄了力气再次昏迷。
beta民警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我捏了捏眉头,勉强带着笑把人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