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一)北上长安
月曦朝历,八月初二。辰时末。
苏杭临水街。
天空灰蒙蒙一片,始终不放晴。大街还笼在一层薄薄的雾气里。青石板路泛着潮湿的光泽,像抹了一层桐油。旁边包子铺的蒸笼刚揭开,白雾缭绕,裹着面香在街角游荡。
“新鲜刚出炉的包子!”
"新鲜的胡饼嘞。"
“姑娘,我这的珠钗可是上等货,来瞧瞧。”
"刚出炉的羊肉包子。"
“糖人,卖糖人咧,不甜不要钱!”
行脚商人叫卖声此起彼伏,夹杂着铜钱叮当的脆响。街边的胡饼摊升起袅袅炊烟,裹挟着芝麻与面粉的香气,在晨风中飘散。
虽然天气阴沉,但路上的行人,商贩早早的来到码头临街,或赶路或做生意。丝毫不受影响,一片热闹繁华。
嗯?有卖糖人的!
“书奕,快拿钱,我去买个糖人!”少年头也不回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一旁的摊位。心里已经在挑选要哪一个糖人了!
他叫林念北,字怀安。临安首富之子,家里排行第九。
他身后的人,也就是他的长随小厮,叫书奕!书奕左右手各挎背着一包行礼,脖子上还挂有一袋,两手又各提一袋行礼。小小的人儿累得满头大汗。
书奕气喘吁吁的说道:“公子,我实在腾不出手来。你自己来取吧!银子在荷包里边。”他说完还顶了一下右胯,把荷包漏出来。
林念北自己左臂挎有一包行礼,右手也提一袋。他这才回头看向书奕。看到书奕幽怨的眼神像是要活吞了他一样。但看见他现在这样子,忍不住笑出声。
只见书奕小小的身板,挂满了行礼,走在大街上,频频引来侧目。一开始他还以为别人是看他长得好看才看过来的呢,现在终于知道原委了。都瞧书奕去了。
“公子,你还笑得出来!我要累死了!喏,钱在这,你过来拿吧!”书奕又气又恨的。硬生生忍下来。
林念北走过去,扯下荷包。兴冲冲的跑去买糖人了!临走时还不忘把自己的两袋行礼扔在书奕脚下。
书奕那个气啊,咬牙切齿的。回头看向身后的钟叔。
钟叔看着面前一大车行礼。给他一个无奈的眼神。似乎在说:别看我,我也爱莫能助啊!推这一大车行礼比你还累呢。
林念北没多会就兴奋的跑回来。手里拿着两个糖人。一个是猴子模样,一个是猫咪模样。
“书奕,给,这个是给你买的!”林念北笑眯眯的递猴子模样的糖人到他跟前。自己吃右手的小猫咪糖人。
“真甜!”一副满意的样子!
书奕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份,刚才的不悦烟消云散,心情一下好起来!连忙把手上的行礼放在地上。
他高兴的接过:“多谢公子。”说完自己立马尝一口。
书酉脸上笑眯眯的,甜的眼睛都亮了。
林念北往后头看去,发现钟叔靠在推车旁,锤着腰。汗珠顺着脸颊直直往下冒。说道:“钟叔,咱们歇会吧,你也去一旁的茶肆讨杯水喝。”
林念北在荷包里摸出几个铜板:“钟叔,你拿着。去歇会吧!”
钟叔躬身行礼,应了一声:“哎,谢谢公子!那我去了!”接过铜板匆匆离去。
“去吧,这些行礼我们看着!”林念北目送他离开!
钟叔个子不高,却很壮实。四十来岁,穿着行脚商人的青衫布衣,脸上看不见一丝皱纹。是个精明能干的老仆。他的父亲得到林念北祖父的赏识,跟着走南闯北。之后他们一家子都在林府做活。他父亲死后,便被提拔为外院管事,跟随林父四处奔走经商!也因为他游走过各地,护送林念北到京城长安的重任才落到他头上!
“哎呀,公子!要不是刚才那匹马在路上急行,害的过路的推车把咱们的马车撞坏,要不然咱们早就到码头了!”书奕吃完糖人,忍不住在哪抱怨。
“是啊,那么多行礼。提的我手都酸了!”林念北假模假样的假装抬不起手来。
“公子,要累也是我喊累啊。我拿了那么多行礼。你瞧,脖子都要累断了!”他伸手拍了一下挂在脖颈的行李包。压着留有一道浅浅的红痕。
“真是天杀的,大白天就在街上骑马奔走。也不让着点人!最可恨的是,他撞完人就跑了。咱们连他人影都没瞧见。这苏杭的人也真是稀奇,明是他为了躲避撞坏咱们的马车。反过头来说我们撞坏他的货物了,要我们赔钱。明明就是看我们年轻好欺负。硬是要我们赔了他五两银子!还有那雇的马车,也要赔二十两!我真的越想越气!”他连连哀嚎控诉不满,气得直站起来。
“好了。在外别说这种话,这样的人哪里都有。再说了那人早就跑了。他也只能讹上咱们了!给的是我的钱,我都还没说什么,你倒是替我心疼了?”林念北知道他是在替自己鸣冤。也没责怪他!
“我能不心疼吗,那加起来可是足足二十五两,都够我两年的月钱了!”书奕都快气哭了,脸上涨得通红。
“现在什么时辰了?”林念北转而问道。
书奕叹口气,看向天边。
“公子,快巳时了!看来咱们是赶不及去码头了。也不知道四爷还等不等咱们!”约定时间是巳时,快到了难免有些着急!
林念北抬头看向天边,一抹阳光穿过云层,青灰色的云朵染上一层淡淡的金边!总算放晴了!此刻的心情好似吃过糖,也没有那么糟糕了。
这时钟叔也回来了。冲着林念北说道:“九公子,咱们走吧,再晚,怕是要赶不及登船!四爷要骂人的!”
“那行,咱们走吧!”林念北拍拍手,整理衣服。
书奕把地上的包裹都拾起来,串在手臂中。
“书奕,把我的包裹拿来!”林念北莞尔,伸出手来!
“公子,你不是说手酸吗?让小的帮你拿吧!你放心,我拿得完的!”
“不信你看!”
只见他的手臂各拎两个包裹。艰难的向前迈步!
林念北看他走路的样子,忍不住嘲笑他:“书奕,你是巨鳖吗?走得也太慢了!”说着上手抢过两个,背在肩膀上。头也不回的快步走在前面。
好在他们离码头不远,再穿过一条长街,便到了。
西津码头,林家船上。
“咚咚咚。”
船舱包房响起敲门声。不一会传出一道浑厚的男子声音。
“何事?”
“四爷,是我。要不咱别等了。眼看就要误了吉时,妈祖会怪罪的!”啊福叔眼看辰时就要过去,急忙向林四爷禀告,催促他启程。怕耽误吉时!
林家祖籍在临安,信奉妈祖!
毕竟他们每一次出船,都是算过时辰的!耽误了吉时,怕上头怪罪下来!他可承受不住。
“无妨,我们又不在临安地界,迟个一时半刻,妈祖也不会怪罪的!许是怀安路上遇到什么事情耽搁了,再等等吧!”林清坐在茶几旁,端起茶杯放到嘴边,微抿一口。
老君山的龙针茶,清心入脾,就是好喝。他此刻心静如水,急不得!若不是今日林念北要来,他都舍不得拿出来泡茶。
林家在临安地界,临安城一面靠山,一面临海。海上和陆路生意都做得。林家靠布匹和茶叶发家,世代经商,富甲一方。到如今这一代,是林念北的父亲林恒掌家。
林清,四十岁左右年纪,眼中透出一股精明。他是林家宗族子弟。并不属于嫡系一脉。林念北的父亲林恒才是嫡系一脉。林清虽是旁支,但得到重用。委任在京杭运河的航道上,林家过往运河的船只都经由他手!林家生意有三分之二都靠这条运河把商品运送到各地。此次货物关系重大,他才亲自运送!
林清推门来到船甲板上,吩咐道:“阿福,你去码头看看,接一下怀安。他第一次来这,怕是不好找!”
“是,四爷!主子放心,有钟乾荣那老滑头在呢,他会带九公子找来的。”啊福叔站在他身后说。
林清脸上露出一丝不悦:“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
“是是是,我这就带两个机灵的去码头外接应!”啊福叔连连点头,说着带了两人下船。
林清背负双手,立于船尾,看向码头。这一片,就属林家的船只最高最大。站在船上,刚好能俯瞰整个码头。
只见码头上人潮涌动。叫卖的商贩,过往的行人,行船的客人络绎不绝。把码头围的水泄不通。
林家的这条商船共有三层。底层是存放货物的仓库。二层是包房,给林家和船客居住的,三层是船舱。
临近发船时间,陆续有船客上来。小厮引他们去包房歇息!
林清站在甲板上有一刻钟了。一直观望人群。从中试图寻找侄儿的身影。
忽然,一个清俊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视野中。
他站在船边缘,可以瞧见整个码头的人流动向。终于看到林念北一行人!
“怀安!怀安,四叔在这呢!你往这来!”林清在船上大喊!一边招手示意!
林念北走在前头,书奕跟在后边。紧接着钟叔还有阿福叔他们在后头推车。挤着人潮,往码头边上靠。
听到有人喊自己,林念北寻着声音看去。面上一喜,是四叔在船上喊他呢!连忙招手回应:“四堂叔,等着,我这就来了!”
上船后。
“四堂叔,我来迟了!”
林念北双手抱拳做鞠,给林清行了个晚辈礼赔罪。
林清脸上故作责备的询问:“你们怎的来得这般迟,已经错过吉时了!”
“别提了,四堂叔。在来的路上我们雇的马车被撞坏了。好在离码头也不远,我们只能步行过来。这才误了时辰。”林念北满脸官司,把刚才的事情说一遍。
“唉,竟有这样的人,你们有没有事?没伤到哪里吧?”林清连忙把林念北左右转一圈。
林念北人都要转麻了,说道:“不曾,我们都好好的!”他怕四堂叔担忧,还蹦哒两下。
“没事便好!你若是有个闪失,我都不知怎么跟你父亲交代。”见他活蹦乱跳的,他才放心。
林清忽然拉过林念北的胳膊,故作亲昵道:“你也别叫我四堂叔了。堂叔堂叔的喊,显得生分。都是自家人,喊我四叔就行。”
“好咧,四叔!”林念北乖巧的喊。他和四叔其实也没见过几次面。四叔常年在外跑船,跟他不熟也情有可原。
“哎,这才对嘛!”
林清见他改口了,脸上一喜。随即吩咐下去:“阿福,你带人把行礼搬到船舱主屋。”交代完后,转而笑着看向林念北:
“走,四叔带你去房间!”他说着走在前头带路,往二层船舱包间走去。
“好!”
林念北应了声,便不在说话。默默跟在后头。眼睛四处打量。
书奕跟在最后面。只拿了两袋行礼。刚才阿福叔在码头上找到他们的时候,他身上的行李被分去,只剩下手中两袋。轻松多了!
钟叔和阿福叔一边叙旧,一边搬行李。没有跟过来。他们两个以前也一起跑过船。后来一个跟了林念北父亲,一个跟了林清。许久未见,正好叙旧呢!
这还是林念北第一次见自己家的船只。甲板宽敞,四周用衫香木裹着,其上雕刻着洛神出海图和一些寓意极好的图案。最引人注目的是中间矗立的两条大帆,足足有十几丈高。已经有几个船夫,拉着绳索,准备起帆航行。
越往里走,装饰越唐璜。楠木雕花壁板游廊直通船头。木头表面透金黄光泽,都是刷过象油防水的。
两旁是供人居住的厢房,门口下了帘子,私密性很好。每隔两个包房便放一盏松香油灯。里面清香亮堂得很。
他知道家里有钱,一直住在府上,没有感觉。当下登船,确是真真切切体会到了。就连船上随处可见的盆栽都是精心培护的罗汉松等珍贵绿植。整条船只造价不菲啊。
“怀安,你第一次来我这。有什么需要便到隔壁寻我。或者差人去找阿福都使得的。”
“或是你想四处看看也行。我差人领你在船上走走。”
林清走在前头,时不时回头说话。
“知道咧,四叔。我先安顿下来在看看!”林念北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就目前来说挺满意的。
他们一行人走了一会儿,到尽头右拐两步,便看到一个包房!准确来说是豪华包房!
他没想到,四叔带他来这么好的房间。
门口两边点上长明灯,房门是双开的。房子一眼望不到边。足足有其他的三倍大。
林清见他立在那,以为侄儿欣喜的说不出话来,说道:“这是你父亲的包房!每日都有下人打扫。给你住也是一样的。”说着推门进去。
林清心想:怀安是二哥的嫡长子,以后整个林家都是他说了算。所以他也是住得了此地的。
林清做事圆滑,处事周到。能接手京杭运河这条商道是有道理的。
林念北抬脚进去。里面布置清新雅致,不似外面张扬。黄花梨桌椅陈设。桌面上一盆碗莲正开放。还有一套明秀茶盏。正对面靠墙是一面架子,其上都是玉石瓷器。屋中挂了一幅张大家的《春山图》。画中桃花艳艳开满山,他非常喜欢。之前在家中见过,没想到被移到此处了。
林清见他盯着画看,说道:“这是你父亲收藏的张若虚真迹。挂在此处许久了。”紧接着他又介绍屋中格局:
“屋中有三间房。此处是茶室,右边是书房,左边是卧房。”
林念北细细听他介绍,先去卧房看看。
卧房不大,有一个柜子,一张桌子,一张大床。还有几盆绿植。但却没有窗户。他不是很喜欢。主要是他闻到一股骚蹄子味,跟青楼里的气味一模一样。他不悦的皱了下眉头。
转而开口问道:“四叔,有没有带窗户的房子!”没有窗户的房间,他呆着不舒服,感觉压抑。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林清立刻回答:“侄儿要不再看看书房。里面有窗户,还有一个软榻也可以歇息。”
“不了,重新给我安排一个卧房吧。只要带窗户就行!”其实,他只是不想住在父亲睡过的房间而已。
父亲是什么样的人他还不知道吗?这张床睡过不知道几个女人!他嫌脏!
“行,我给你安排!”林清让一旁小厮去找阿福。
阿福负责管理船舱人员出入等。头等包房只有两间,不知道有没有被人订,问过阿福才知道。
不一会儿阿福匆匆赶来!手中拿着账簿。
阿福见了礼,把账本递给林清!
林清没有接,反而直接问道:“可还有上等包房?”
阿福往林念北处瞟一眼,才说:“有的,还剩一间。只是... ...”
“只是什么?”林清追问。
“只是上等包房只有两间,另一间被人订下住进去了。我看他们腰间佩剑,身上有血腥气味。怕是不好惹。我怕他们不安分,公子住不习惯。”最后他看向林念北说道:“公子,确定还要上等包房吗?”
“无妨,里面有窗就行!”林念北倒是无所谓。抬手示意,让阿福叔带路。
阿福心里叹口气!有这么好的房子不住,非要去包房。无奈,他只能走在前头领路!
阿福说道:“有的。公子,随我来!”
一行人出了门跟随阿福,往左走。拐到船的西侧。看到并排的两间房。
林念北转身说道:“好了,四叔就送到这里吧。我就住这了!”
林清脸上笑了一下,回答说:“那行。侄儿若有住不惯的地方就跟我说。我住在东边的厢房。你饿不饿?可曾用过早膳?”
林念北微微一笑,摸着肚子,还真有点饿了。说道:“还真有些饿!”早上起床太早了。早膳都没来得及吃。就匆匆赶路!
路上买了两包子,本打算在马车上吃的。奈何马车又被撞坏了。那两包子至今还在书奕包裹里。
林清吩咐道:“阿福,让人送些新鲜吃食过来!”
他又对着林念北说:“午膳和晚膳,我会命人送过来!你有什么喜欢吃的尽管跟我讲。我命人去准备!”
林念北眼珠子转的飞快,笑着说:“我听闻苏杭的松香鲈鱼好吃。在临安一直吃不到正宗的,现在总算可以吃到了!”
林清也跟着笑:“哈哈,自然是有的。稍后给你送来!”
“嗯,四叔忙去吧。”林念北转身想要进房间,忽然又回过头说道:
“对了,四叔,让他们把我的行礼放到这来!”
“好!阿福,你去办吧!”林清转身离开。
等其他人走后,林念北往旁边的房子瞧一眼。房门紧闭,窗户还下了帘子,跟防贼一样。
他没看到什么,随即推开自己的房门。进去休息。
房间不大,中间有珠帘隔开。进门便看到一张桌子。靠南面墙立有红木柜。可以存放衣服行礼。东面还有一个软榻。帘子另一边摆放一张雕花大床,还有一个梳妆台。
西侧有个窗户他很喜欢,因为可以看见江水,这样路途不会无聊。至少还可以观看窗外的美景。靠近窗口,江风吹过,还能带来一丝生气。
他往窗外看去,外面竟然还有一条连廊,与隔壁房间连在一起的。
连廊旁边还有一个茶亭。供人饮茶赏景。
“书奕,你就睡那边那个软榻吧!我一个人睡,有些无聊。你睡这还能陪我说说话!”他说完叹口气。唉,路途遥远,还不知道几天能到长安。
“书奕,把房间重新布置一番。”他看完整个房间,觉得有些地方不顺眼。
“啊?”书奕还沉浸在不用挤下人房的喜乐中。
“哦!来了!”迟钝一秒立马动手搬东西!
公子喜花,他便把桌子上的茉莉移到里间窗台。这样他抬眼便能瞧见。
书奕又把墙柜一旁的万年青挪到窗边。他来回搬了四五趟。
“公子,你看这样行不行?”忙完他看向林念北问道。
林念北环顾四周,满意的点头说:“嗯!先这样吧!”
林念北掀开珠帘,来到窗台。入眼就是茉莉。
这盆茉莉开花不多。了了几朵,但朵朵都洁白无瑕,不染一丝纤尘。其散发独有的芬香把咸腥的江风都吹淡了。
林念北坐在窗台上往远处眺望。远处几只白鹭正在觅食。岸边的船只正忙着卸货。人影闪动。
是啊,人总是忙忙碌碌。为自己,为家庭而活。
书奕拿着鸡毛毯子,把屋子里里外外全部清扫一遍。确保不留一粒尘埃。
最后瘫坐在椅子上歇息。
“公子,终于清理完了!累死我了。”说着拍拂胸口,拿起桌上的茶盏倒茶。轻飘飘的茶壶,里面连根毛都没有。
拿起来的时候就感觉不对劲,果然里面没茶水。他现在口渴得紧。急忙说道:“公子,我去接壶茶来!”
“去吧!”他随意应答一句。
书奕刚打开房门准备出去。里面传来声音。
“哎,书奕!你顺便去厨房看看。怎么还没见吃食!我肚子饿得很!实在不行,你拿些我爱吃的糕点,垫垫肚子。”林念北冲着门口大喊!
“得咧!”
书奕拿着茶壶,跑的飞快!
此时,隔壁房间。
“公子,隔壁来了位公子。不知是什么人物!船上的管家对他点头哈腰的。”少柏拿着一块破布,正小心的擦拭手中剑。
“不必理会!”里屋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他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少年面色微红嘴唇泛白。闭眼时眉头都是紧锁的。浓密舒卷的睫毛微颤着。床头的惟帘遮住三分窗台打进来的光。剩下七分刚好洒在他脸上。光影交错,把他的皮肤衬得白脂透亮,配上他精致的五官。简直就是和光旭日的美男子。
他头上的罗幞头都没有摘下来。穿着青玄色锦衣,胸口绣着云纹。双手放在胸口,像是在保护什么东西。仔细看,还能发现他双手虎口起茧子。一看就是经常练剑的人。
他叫程朗,字君华。京城长安人士。此行南巡办事,急着回京。事急从权,他只带了少柏,方便行动!
程朗赶了几天路,好不容易到船上,想睡个安稳觉却一直入睡不了。他本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警惕性很高。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知道。
隔壁一大行人刚到门外时,他就知道了。
好不容易等他们走了。隔壁又时不时传出磕碰,挪动的声音。他想入睡都难!只能闭目养神。
他听到隔壁男子大叫肚子饿。貌似他也饿了!吞咽口水,仰头说道:“少柏,去弄些吃食过来!肚子饿了!”
“行,公子等着!”随即他放下手中长剑,净手。出门去!
程朗没了睡意,起身来到窗台外。
此时船已经启航,正慢慢滑行远离西津码头。两边的人流,屋舍如过眼云烟般,全都抛之脑后。
他无意间看到隔壁窗台飘出一片衣角,蓝白相间,随风飘荡!好奇心驱使他向前一探究竟。
小心的踏出几步,看到少年的侧脸。他用右手枕着下巴,注释远方。眉宇间露出一丝哀伤。
少年头戴矮脚罗幞。肤若凝脂,洁白无瑕。与头上簪的三角梅相称。眉骨在晨光中投下深邃阴影。阴影一直到鼻梁尽头,宛若刀锋。侧脸形成一条完美的弧线。喉结随着呼吸轻轻滑动。颤动人的心弦。
程朗脑海闪过一句诗:秋水为神玉为骨。用这句诗来形容眼前的少年最适合不过。
好在对方没有发现自己。程朗不知看了多久。直到少柏端着食盒回来。他才回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