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檀也搞不明白今天晚上自己老爹怎么老想把谁架自己脖子上……
父女俩就这么一路有说有笑地到了李家大宅。府门前早已有数名长随等候,牵马,扶凳,一通操作下来有条不紊。随后,门房管事引着父女俩向内宅走去。
李家大宅占地能有四十余亩,东西两个跨院,老爷居住在东院,东院也是这座宅子的主院。李家大爷则携爱妻、爱妾、跟三个儿子、若干女儿住西跨院。
这么讲来,东院一般比较安静,西院经常热闹的跟鸡窝炸了放出来一万只鸡一样。
李檀从小一提起自己大伯,就会下意识地想象大伯住在鸡窝。为什么呢?后来李檀也想明白了,别家的宅斗都讲究一个占理,把自己伪装成受害者,让对方受尽全家的指责,最好能除之而后快。
但是大伯家的男男女女们在一个院子里生活都默认了一个道理——“谁讲理,谁吃亏。”
那么要怎么斗争呢?李檀观察之后总结了他们的斗争方式——恶心对方。
他们明白红线在哪里,主打一个,出格的事儿一件不干,缺德的事儿一件不落。
收集对方精神脆弱点,平日里以小锤慢凿的方式持续不断攻击,重要场合大声宣之于众。试问什么样的人能不崩溃?肯定是经常这么受到攻击的人不会崩溃。
李檀觉得大伯院子里的男男女女已经变成了好像不是人的什么东西,他们虽然保留了人形,但是浑身上下铁桶一般没有任何破绽,精神麻木到没有任何在意的事情。
西院就是这样,真的主人只有家主、主母、以及主母生的两个儿子,自这以下,就是众生平等的人间修罗场。
这回来爷爷这儿,李檀其实还想会一会西院的一个人,也不知道今天晚上他会不会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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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檀还在胡思乱想,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到了爷爷住的院子。
老爷子住的院子可以说非常荒凉,不仅没有奇花异草,老爷子觉得夏天树上的知了叫得吵人,就连能遮阳的树都砍了。
李檀心想外面传的“大乾贪官的头子”,“拉屎用的马桶都是纯金的”,“宅子里底下埋的都是黄金”,“每年都能捞一座金山银山”……
要是自己家这位老头真能把金山银山搬家里埋起来,那么现在大乾的国库应该空的能跑耗子了。
空旷的空地前一间孤零零的正房,李檀望着眼前空旷的院子,心想这么大的地方要是练一练兵还是不错。
外界还是继续传的她爷爷是个大贪官吧,总比传老爷子在家练兵意图谋反强。
因为灯笼的光照的有限,父女俩走到房门前才看清,原来早就有四位家奴站在台阶下等候。
两个左右执杖,另外两个双手后背,李檀猜测他们手里肯定也拿了什么刑具,充其量也就是藤条鞭子手铐脚镣。
在他们四个前面,象征性地摆了一个蒲团,李檀细一看不仅脏兮兮落满了灰,好像还被耗子嗑了。
李檀纳闷儿,这大宅是多久没用过家法了,连个体面的垫子都没有?
只见四位执刑家奴向二老爷跟李檀行过礼之后,两两让开,露出了之前挡着的香案供台,上面摆着李檀太爷太奶的牌位。
太好了,请了家法,太爷太奶看着我挨打……
那老爷子在哪儿呢?李檀往正房方向看去,只见窗户里红烛映出来一老叟,坐在靠窗的塌上,手拿着书卷,正听着院里的动静。
李檀看着家奴手里的棍子,心想,还行,挺粗,轻易不会打断。她一步一步气定神闲地走到蒲团前,准备跪下,只听见有人大喊一声:“应该打,打得好!”
李檀回过头原来是自己爹喊的……
只见李守成迈步跨上台阶,对着窗子说道:“爹您英明,檀儿这孩子必须要好好教训教训!”
“但是……俗话说得好,子不教,父之过,我先领十板子!”
李守成说完又大步流星走到李檀面前,一把把女儿推开,自己跪在垫子上,对着祖宗牌位磕了个头,又冲着那两个执棍的家奴招了招手。
这时,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个管事的,他是老管家的孙子,现年才三十多岁,一副人精的模样,名叫李三。说话好听,处事圆滑,人称琉璃珠李三儿。
李檀看着李三,真的觉得那句话不错,人都是夸出来的。
老管家有六个儿子,且只有儿子,因为有个大夫号脉特准,男胎女胎一摸一个准儿,不准不要钱。
李檀后来想明白这不要钱他也不吃亏啊,要是蒙准了他还能赚钱,无本买卖吗这不是。
但是儿子多了也就不那么跟个宝儿一样地稀罕了,尤其是排在中间的倒霉蛋。老人都差不多是这样,依仗着大的,宠着小的,当间的就没什么存在感。
老管家的儿子们读书的读书,经商的出去经商了,家里就留了李三李四哥俩。李三小时候不爱说话,性格内向,但是后来成年了在府里有差事之后,接人待物越来越有样。
“二爷!我的亲二爷哟!您老多长时间没回来看看了,可想死小的了!”只见李三笑脸迎上。
跪在垫子上的李守成也不看他,就招呼持棍的家奴,“有力气就全使出来。”
再看四个家奴面色不改,不卑不亢,而且站着一动不动,威风极了。
“发什么楞呢?二爷说了替小姐顶十板子,没听见啊?”李三使了个眼色,两个家奴这才动身。
李守成脱光了上衣,跪在祖宗牌位前,双手扶着膝盖,微弓起背,口中高喝一声“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