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一锅虫子汤
等到了半山腰的道馆，已经是深夜。一众人鱼贯而入，不一会儿就都消失不见了。东拐西绕，李檀和钱嬷嬷跟着一个小道童进了一处院子里的东厢房，茅窦跟顺爷则去了西厢房。
李檀睡在宽大的雕花床上，钱嬷嬷则守在旁边的小床上。说实话走到半山腰李檀已经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但是脑子却十分清醒，死活睡不着。
李檀跟钱嬷嬷聊天，“钱嬷嬷你睡着了吗？”
“……”
“睡着了？”
“……”
“装睡呢吧？”
“小姐有什么事儿？”
“我就知道你装睡呢，嘿嘿！”李檀得意地笑起来。
“半夜只有精灵鬼怪睡不着。”钱嬷嬷又开始吓唬人了。
李檀小时候也是半夜闹人，钱嬷嬷就吓唬她，然后把她吓唬哭交给厨娘。厨娘喂点安神的汤，再把孩子哄睡。
厨娘其实对钱嬷嬷有非常多怨言，其中不会哄孩子就是一条。后来好不容易把李檀盼大了，李檀又捡个妹妹回来。钱嬷嬷信誓旦旦地说把二小姐交给她吧，都看出来钱嬷嬷准备试试能不能把这个哄睡，同时还不忘说李檀胆子太小。
后来这个也吓哭了，好在值得庆幸的是厨娘熬的安神汤越来越浓了……
但是钱嬷嬷不信邪，她还是觉得厨娘是捡了现成。不信邪就会继续试，于是——
姐妹俩就在听一个又一个的鬼故事中度过了童年的夜晚……
听了几年下来，姐妹俩涉猎的非常广。最后，俩人没事儿就比赛谁的鬼故事更吓人。
在军营里，姐妹俩谁都不服谁，导致了一个非常不好的结果就是军营里的兵时常做噩梦，惊醒发现姐妹俩半夜不睡觉在墙根儿玩儿鬼故事比赛呢！
军营里的怨言日渐声高，直到有人对李守成的结义大哥谏言，“您不怕发生营啸吗？”
怎么两个小姑娘就能发动营啸了？但是营啸太可怕了，是每一个主帅的噩梦。
为了把灾祸扼杀在襁褓，段老大发话，今年李守成两个任务，一，京城买宅子；二，娶老婆，管孩子！
“我哪儿买得起京城的宅子啊？”李守成憨憨一笑。表面上骂两个孩子不懂事儿，心里直夸两个孩子干的漂亮。
“没辙了……我们给你凑点，你小子要有良心啊！”
*
“嬷嬷你们平日里念的经是不是都劝信众要积德行善啊？”李檀睁着大大的眼睛，平躺着，盯着床上的帷幔。
“……”
“那你说，有个人要杀我，我没有宽恕他，反而把他杀了，这算不算不造了杀孽？”
“他找死，你成全了他，这是大大的积德行善……”钱嬷嬷闭眼，只是幽幽地说了这一句。
李檀心里默默佩服，有钱嬷嬷这心胸，这头脑，这思辨，做什么事情都会成功的。
这边李檀渐渐睡去，另一边有人确实睡不着……
梁无寂躺在床上，床边靠着的那棵糖葫芦树上面就剩为数不多的五六串了。
就在刚才，梁无寂扛着糖葫芦，一路失神地往店里晃悠。路上还遇见巡街的兵丁，吼他让他赶紧回家，别在路上晃悠了。
他不仅听不见，嘴里还念叨着，“将军的女儿……姓李，灯笼上贴着‘李’……京城姓李的将军还挺多，要是文官那堆，姓李的就更多了哈哈！”
巡街兵丁瞧这家伙压根无视他们，想着过去口头教训教训他，结果还没说话，这个傻小子自己就乐起来了。
“得！傻子！”俩人摇了摇头，走了。
“她父亲是什么将军啊？官居几品啊？话说当朝宰辅也姓李，也有个带兵的儿子，巧了这不是！”
“那要是她看上我了，她家里能同意这门亲事吗？我二伯倒是肯定能同意，但是我二伯母不见得能同意。二伯母想让我娶个文静贤惠能持家的……”
“毛豆你说我是不是想太多了哈哈……”梁无寂念叨了一路才想起来，茅窦被李小姐邀请到马车上之后，马车就走了……他们也没说把茅窦带哪儿去啊，我那手无缚鸡之力的亲兄弟！
“毛豆你……我的兄弟我该去哪儿救你？”梁无寂登时愁眉苦脸，但是眼珠子一转，“不会你小子被李小姐看上了吧？你小子！你小子要是在我背后出小动作，夺妻之恨我必宰了你个王八羔子！”
梁无寂摘了一串糖葫芦，恶狠狠地说道：“你要是不规矩，你就犹如此葫芦！”
然后又恶狠狠呲着牙，咬下来一颗，“怕了没？知道怕就好！嘿嘿！”
夜深了，梁无寂终于晃悠回到了粮店，店门早就关了，伙计们也都沉沉地睡去了。
梁无寂知道门上锁了，就开始拆窗户上的木板，动作十分粗鲁，心里还念叨我没回来竟然敢落锁。果然，没一会儿就惊醒了掌柜的跟其他伙计。
换来的报复就是伙计们一看梁无寂这鸟人大半夜不睡觉，扛了这么多糖葫芦回来，行吧，一人摘两串走吧。
梁无寂双拳难敌四手，他感觉就很多人突然冲上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抢东西就抢东西，还给他肚子肋条来了几拳，脚上又被跺了好几脚……
“我为什么要说‘又’？”他心里想了一下，“我这个脚，跟着我是遭老罪了。这一天，净挨打了。”
“够了！我说！”梁无寂大喊一声。
“你们这帮牲口，没吃过冰糖葫芦啊！”梁无寂骂完众人，转头查看还剩多少时，着实被吓了一跳，这不剩啥了啊，二，四，六……就剩六串了……
六串就六串吧，反正人都跑干净了，店里大堂就剩自己一人了，回去睡觉吧。
梁无寂躺在床上，一边吃糖葫芦，一边寻摸着——
“我收拾收拾也算是样貌出众，就是晒的黑了点。还有两年就又开恩科了，我要是这两年抓紧时间，用功苦读，那还不一下子就能中个秀才，然后再一路举人，进士，日后也是大有可为！”
“考中进士之后，我就找个京城有名的媒婆，去将军府提亲。那时候甭说我主动提亲，别的人家想要把女儿嫁给我的还不把我屋的门槛踏破。”
胡思乱想了这么半天，梁无寂要拿下一串的时候，发现没了……他这么一会儿功夫把六串全吃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