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哈利的眼睛很温和，他的……他的眼睛相对正常人而言偏长一些，又细又长，让人很容易联想到某种蛇类，“这样你和安德烈就可以……”

“不要。”她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能感觉到达米安的怒火，但那个瞬间太短了，短到她不由得怀疑刚刚是否只是她的错觉。

“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她没说话，只是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很久，但一无所获。他的眼睛和尼克劳斯一样，不过尼克劳斯是什么情绪都看不出来，达米安却是只能看出他想要表达的情绪，但看不出来真实的情绪。

最终，她只得叹了口气，“你不是当事人，你不可能完全知道我们两个人到底是怎么想的，而且，我们俩并不像你们那样亲近。”

达米安沉默不语的看着她。

“我认为我是世界上最了解安德烈的人，我知道他的那些为达目的可以撒下的谎言，”她顿了顿。

“所以我不想再去相信他的某种誓言，或是真情流露，因为我会怀疑那种东西的真实性。如果可以的话，我只想离他越远越好。”

等到确认达米安已经走出了她的视野范围之后她才回到了卧室。

本以为她分到的客房是最好的一个，又能欣赏风景又能舒服的休息，现在看来反而她的房间是最不安全的房间。

她回屋后赶紧给落地窗上了锁，然后又在上面加了一个防护咒语，是她在某个宣传手册上面看到过的，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做完这些后，她拉上了窗帘，直到房间完全陷入黑暗后才稍微平静了一些，明明是早上，她却点燃了床头柜上的烛台照明，这简直让她有些哭笑不得。

门口突然传来了敲门声，她愣了一下，将魔杖背在背后，右手打开了门，映入眼帘的是潘西-帕金森的脸，她生平第一次看到她的脸后居然放下了心来，魔杖也垂落在了身旁。

“你拿那玩意儿干嘛？”潘西皱着眉毛说到。

卡米莉亚忽略了她的问题，“有什么事吗？”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她一瞬间从惊讶的表情切换成了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有什么事吗，还呆在这里？你哥哥来了欸，你看到他都不心虚吗？”

她深吸了一口气，“没事我就关门了。”

“关门，哼，这儿是你家吗？”潘西一把推开门，她正抓着门把手，被她这样的动作推得踉跄了几步。

“警告你，不要和我们一起共进晚餐，随便装个病躺在这里，反正你也本来就有点疯病，也不用装……”

她站稳了脚跟后挺直了胸膛，“这里不是你家，帕金森，我只会听从马尔福庄园主人的安排。”

“那你就更应该回去了，”潘西听完更来劲儿了，“斯特林兄妹不能碰面，留下来的当然是正常的那一个，其实卢修斯叔叔和纳西莎阿姨也不想让你来，都只是为了表面上的交情，谁会喜欢杀了人的……”

“你叫什么名字，小姐？”

该死，卡米莉亚咬紧了嘴唇，看向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潘西身后的安德烈。都怪潘西闹出来这么大的动静，这下好了，安德烈过来了。

潘西显然也没有预料到安德烈的到来，“斯……斯特林学长……”

“不，不是我的名字，”安德烈伸出食指摇了摇，“是你的名字，小姐。你叫什么名字？”

“潘西，”相处这么多个月，她头一次看见潘西也会心虚，“我叫潘西-帕金森。”

“啊，”安德烈笑了起来，用食指抵住了下唇，“让我想想，帕金森小姐，你对斯特林家族有什么敌意吗？”

“没有！”潘西躲闪着他的目光，这次她回答的很快，“请别误会，我的敌意只针对你的妹妹……”

“哦，原来你知道卡蜜是我的妹妹，”他收敛了嘴角，略微向她的方向前倾，“你知道她是个斯特林，你厌恶斯特林。”

潘西看上去被吓坏了，“不是的，我讨厌卡米莉亚，因为她败坏了斯特林家族的名声……”

“那看来，你也是我们斯特林家族的一员咯，”他放轻了声音，几乎是在对她耳语，“可你不是说你姓帕金森吗？”

“我，我是姓帕金森……”

“那你为什么插足别人家的家事？我们都知道，插足别人的家事非常，非常无礼。”

潘西抽了抽鼻子，眼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了，“我……”

“帕金森，我记得最近帕金森家族出现了一点小小的经济问题。”

他没有拉开和潘西的距离，反而凑得更近了些，潘西一步步向后退缩着，最后被逼到了她房门边的墙上。

“而斯特林家族可是给予了你们不少财政方面的支持呢……”

“我，我，”现在她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一句了，“我不知道……”

“你觉得，”他挺直了身子，从口袋里摸出一副手套来戴上，“如果我告诉母亲，帕金森家的小姑娘明确的显露了对斯特林的敌意，她会怎么做？”

潘西见他离她远了些，刚舒了一口气，却又被下一个问题吓得浑身颤抖了起来，“我没有，而且斯特林夫人不喜欢卡米莉亚，她是斯特林家的败/类……”

安德烈垂下眼帘看着她，“嗯？”

潘西立刻噤了声，许久之后，她低下头来，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面吐出句子，“我……对不起。”

他再一次露出了微笑，“对不起什么？”

“我说了斯特林家族的坏话……”

“乖孩子，”安德烈脸上的笑意加深了，“那接下来，你是不是应该向斯特林家族的人道歉？”

潘西赶忙向他鞠了一躬，“对，对不起……”

“很好，”见潘西转身想要离开，他稍微上扬了语调，“帕金森小姐，你是不是还忘了一个？”

天哪，她真不想让安德烈把她拖进这滩浑水，她赶忙开口说到，“没事，给斯特林道歉就行了……”

“你也是个斯特林，卡蜜，”他说这话时眼睛没有看她，而是看着潘西，“那我想，帕金森小姐应该不介意给卡蜜道个歉吧？”

潘西全身上下都写着介意，但因为恐惧，她还是把头转了回来。一刹那，卡米莉亚看见了她脸上的泪水。

其实换作其它哪个时候，要是看见潘西-帕金森哭成这个样子，她都会高兴得合不拢嘴，再把这逸闻趣事分享给科尔文，但现在，她一点都不享受这样的时刻。

“行了，你走吧……”

“那三个字，帕金森小姐。”安德烈打断了她的话。

她看着潘西恨恨的盯着她，然后一字一顿的说，“对不起，卡米莉亚。”

“太好了，”他鼓了鼓掌，然后伸手摸了摸潘西的头，“你可以走了。”

话音刚落，潘西便逃似的跑开了。卡米莉亚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开心吗，卡蜜？”安德烈脱下了手套，把它们扔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我帮你出头了哦。”

她看着安德烈，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是第一次见安德烈这样恐吓别人，原来她都是被恐吓的那一个，以第三人称视角观看这场闹剧，她也从狼狈的潘西身上看见了无数次的狼狈的自己。

最终她还是开了口，“为什么要帮我？”其实还有后半句“你原来可是很喜欢把我推入这种境地的”，但她不敢说，她怕说出来了，安德烈会发火。

“不能让别人欺负你，”他耸了耸肩，衣袖向上缩了缩，露出来了他手腕上的狰狞伤口，她认出来这是她开学前在破釜酒吧里咬出来的，“你爱我，我也爱你，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她沉默不语的看着他。

见她许久没有反应，他夸张的扶了扶额，“唉，我那冷血的妹妹，在我为她披荆斩棘之后连一个拥抱都不愿意给我。”

联想起他之前的所作所为与如今言论之间的矛盾，她不由得感到有些反胃，“是你推开了我，”她一字一顿的说到，“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安德烈。”

“我只是在帮你走上你应该走的道路，你脱轨了……”

“不要说我应该走的道路！”她忍不住提高了音量，“我不该走那条路，我不是你，我不像你，你毁了我的一切！”

她吼完之后身体开始不住的颤抖，安德烈看着她，微微叹了口气，“我没有毁掉你，你在化茧，卡蜜，你会变得完美的，而且我才是你的一切，你说过的。”

“那是因为当时我不会看人。”

“现在会了？”

“至少比当年强。”

她听见安德烈深吸了一口气，她知道他生气了，“所以，这一切都还是因为那只小破猫，对吧？”

“它是我的一切！”刚才她害怕安德烈生气，但真当这一刻来临时，她却不管不顾了。

卡米莉亚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尖叫，毕竟考虑到这里是别人家，但这很难。她咽下了尖叫，却没咽下眼泪，“马鲁斯，是，我的一切……你毁了它……”

“卡蜜，”他轻轻唤了她一声，上前几步把她揽进了怀里，不适感电流般从头到脚从她身上窜过，她拼命想要挣脱，但他却把她抱得更紧了，“不是我毁了它，卡蜜，是爱，是你的爱毁了它。”

她呜咽起来，用头撞他的脖子，想让他放开，但他没有。声音有些大了，安德烈皱了皱眉，把她拖进了她自己的房间，然后关上了门。

她终于揪准时机挣脱了他的怀抱，便赶忙跳上了床，用被子捂住头顶，仿佛这样安德烈就无法看见她了，仿佛这样她就安全了，仿佛这样，马鲁斯就还活着。

“不是我……”她把头埋进了枕头里，不管这样她是否会窒息，“不是我，不是我害死了马鲁斯，不是我，不是我……”

他坐在了床边，“卡蜜……”

“别说话！”她猛地抬头，坐起身，用手捂住耳朵，“别说，不要说话，闭嘴……”

她反复重复着这几个词，直到她稍微感到平静了一些才停止。安德烈见她安静了些，便握住了她的双手，慢慢的把它们牵向他的怀里。

当手从脸上滑落的那一刻，刺痛的感觉突然袭来，她忍不住眨了眨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又无意识的抓破了自己的脸。

“好吧，我承认，我当年做得也有些过头了，”他凑到她面前，金色的眼睛里罕见的闪烁着愧疚的神色，“对不起，当时我应该成熟一点的，我向你道歉，卡蜜。”

她看着他，吸了吸鼻子。

“换个角度来说，我也得到了惩罚，不是吗？”他看她没有反感他的触碰，便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我也差点死了，还是你推的，你忘了吗？”

她没有说话。

“我以后不会再做这样的事情，好吧，我向你保证。”他抽出一只手，做了一个发誓的动作，“只要你还爱我。卡蜜，你还爱我吧？”

这是她最痛恨的一点，即便安德烈都那么混账了，但她还是想从他身上得到亲人的慰籍，如果没有这样，一开始就不这样，这一切就不会发生，她可以继续无忧无虑的生活，而不是像现在这个鬼样子。

“也许吧。”她敷衍道。

安德烈笑了，然后轻轻亲吻了一下她的脸颊，这一次，她没有疯狂的去盥洗室洗脸。

“我也爱你，卡蜜。”他低声对她耳语，“很爱很爱的那种。”

她没有回答，只是低下头去看指甲缝里残存的一些血肉，脸上的肯定早就愈合了，她发现只要在她作息和心情都不错的时候，她的自愈能力就会很强。

“我真的是疯子吗，安德烈？”明明知道这个问题最差的回答者就是他，她却还是问了。

安德烈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她看得出来，这次他是在真心实意的笑，“当然不是，卡蜜。”他再一次握住了她的双手，“你只是少数的几个正常人之一。”

虽然知道这话从他嘴里吐出来几乎就是变相的承认了她是个疯子，但她还是忍不住笑了，安德烈看她笑了，脸上的笑意也随之加深，“怎么了，”他的声音里还带了些刚刚笑完后留存的气音，“为什么要笑？”

“没什么。”她撇了撇嘴。

他见她状态好转了许多，便站起身，刚想说些什么，结果目光落在了她身上，一刹那，他的脸色又沉了下去。

“卡米莉亚，”他的脸色很冷，“你身上的衣服是谁的？”

“啊？”她还没有从他的变化里反应过来，过了几秒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

“哦，是达米安的，”她抬起手来打量了一下衣袖口处，那件衣服于她而言显然不合身，衣袖软塌塌的垂下来了一大截，“刚刚在小亭子里他给我披上的，可能是怕我冷吧。”

安德烈很长时间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突然上前，开始解她的外套，“你在干什么！”她惊恐的尖叫着，努力挣脱他的双手。

“那你自己来，”他垂下眼帘，睫毛在卧蚕上投下了一片灰白色的阴影，“脱掉外套，还有你里面的披肩和围巾。”

她对这样的要求感到很疑惑，不过她还是照做了，“好了，脱掉了，”她把那些衣服放在一边，“然后呢？”

安德烈俯下身，拿起那一堆衣服，“你房间里面有垃圾桶吗？”

“什……没有！”她听毕，赶忙从床上滚了下来，“你想干什么，安德烈？”

“当然是扔掉它们，”他低下头，对她露出了一个弧度完美的假笑，“难道这还不明显吗？”

“为什么？”她感觉既生气又疑惑，“你为什么要擅自决定我的衣服的去处？当然，我想达米安应该也不会喜欢你扔掉他的衣服。”

“我不扔达米安的，我会把这件衣服归还给他，”他脸上的假笑逐渐消失了，“只扔剩下的，一会儿我们去对角巷的时候我给你买更好看的衣服。你为什么要在乎我扔不扔达米安的衣服？”

“我不在乎你扔不扔他的衣服，我在乎的是你为什么有权力决定我的衣服的去处，”她感觉血液直冲冲的开始往她脑门上涌动，“这是我很喜欢的衣服，没有别的衣服能替代它们，你为什么要扔掉！”

“因为它们脏了，”他轻声说到，“它们不干净了，卡蜜，它们被别人碰过了。”

她气得笑了起来，“哈，我想你的朋友听到你这样说他肯定会很伤心。”

她咽了咽口水，顺便整理了一下即将脱口而出的话的语序，“你出门会碰到很多人，难道你会把他们碰过的衣服都扔掉吗？真是可笑，这么做不仅浪费还……”

“如果碰到了我厌恶的东西，我的确会这样做，”安德烈打断了她，“那种肮脏的东西是无法被洗涤的……”

“那你厌恶达米安？”

“不，我不厌恶，我还挺喜欢他的，”他微微勾起了嘴角，“但他碰了你，卡蜜。你是不能被触碰的。”

“哦，为什么？”她摇了摇头，“我比别人高贵吗？”

“你是独一无二的，”他清了清嗓子，“但你还没有养成独立的人格，你可能会被外界污染，变成碌碌无为的人。”

“哦，因为我穿了别人的衣服，所以我就碌碌无为了？”

她感觉自己完全无法和安德烈交流，虽然她从小就这么觉得，但她以为他现在可能比原来好多了。

事实证明她简直错得离谱。

“那你直接把我关在某个荒山野岭算了，真是太有趣了，这样我就不会跟别人接触了！”

安德烈没再说话了，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感觉他在认真考虑这件事，“今天是圣诞节，安德烈，”她呼了口气，开始用柔和的方式去和他沟通，“我已经很久没有过过这么好的圣诞节了。”

听到这句话后，她看见安德烈的眼睛亮了一些，“是因为我的缘故吗？”

当然不是。但考虑到他手上的衣服对她来说很重要，她不得不在此服个软。

“差不多吧。”她敷衍着，上前去扯他手里的衣服，“碰到过不一定就会变成那样，我还是我自己，而且我永远都会是我自己。”

安德烈没有说话，但他手劲儿稍微松了些，她如愿以偿的拿到了她的衣服。

“如果你对此有异议的话，我们可以改天再讨论这个，但请留给我一个快乐的圣诞节吧，”她想了想，还是叫出了那个儿时她对兄长的称呼，“安德。”

安德烈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和了下来，“你知道我一向很难拒绝你的请求，卡蜜。”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的关系绝不会像现在这般恶劣，她心想。不过她还是挤出了一个微笑，“谢谢。”

“怎么，和好啦？”

安德烈率先登上了马车，又牵着卡米莉亚的手把她拉了上来，“当然。对吧，卡蜜？”

她撇撇嘴，在达米安旁边落座，“差不多吧。”

“那你为什么不坐过来？”安德烈微微努了努嘴，“过来，我给你留了个好位置。”

“不要，”看他的脸色又变差了，她赶忙补充到，“这样我就看不见你了。”

她真的自认为这个理由十分蹩脚，但安德烈居然微笑着接受了，“哇，”达米安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现在我感觉我就像个局外人。”

她耸了耸肩，没有接他的话，三人一直沉默着坐到了破釜酒吧门口。一路上她都为麻瓜的观察力感到十分吃惊，他们居然不能发现街上正有三辆马车正连成一列在行驶。

马儿嘶鸣了一声，停在了酒吧门口，卡米莉亚不想再次和安德烈产生肢体接触，于是她率先跳下了马车，在前面走着，“路上的风景很不错，”她转过头来，看见德拉科正从他们前面的那一个马车上下来，“感觉麻瓜们的审美也还过得去。”

“嗯。”她敷衍的回应着，加快脚步和德拉科并肩走在一起。“我们中午要吃什么？”

“我爸爸说就在破釜酒吧解决，虽然那个地方太差了，不过还是有那么几个好菜，就是可能会委屈斯文顿先生和你的哥哥见面了，”他撇了撇嘴，“不过你们刚刚是一起坐的马车欸，你们和好了吗？”

她能听见安德烈的脚步声就在她身后不远处，这表明她和德拉科的对话他全部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是吧，”她模棱两可的说到，“你有什么推荐的菜品吗？”

“哇，如果你们俩和好了的话，那斯特林夫人肯定会很高兴，”德拉科没有接过她的话茬，而是继续刚刚的话题若有所思到，“那她一定或许会觉得马尔福家族是值得来往的……”

卡米莉亚皱了皱眉，说实话，比起卢修斯-马尔福拐弯抹角的圆滑，她真的更讨厌德拉科这种把自己的坏心思都摆到明面上的人，显得他像一个斤斤计较的市井小民，似乎什么东西都和利益扯了点关系，而自身利益决不能有半点亏损。

好吧，她知道这是斯莱特林的通性，她自己或许都有点这种情节，很可能只是她现在还没发现而已，要不然分院帽怎么会把她分到斯莱特林呢？

但拜托，至少别表现的那么明显。

他们一起进了破釜酒吧，找了个还算不错的位置坐下，卢修斯替他们每一个人都点好了餐。

这个小型宴会上没发生什么插曲，除开潘西仍旧泛红的眼角和达芙妮看她的眼神中带了一丝畏惧以外。

她感到有些不适，飞快的吃完了午餐后询问马尔福夫妇能否让她先去对角巷逛逛，毕竟他们整个下午都会耗在那里。

“当然可以，亲爱的，”纳西莎赶在卢修斯同意之前率先说到，“不过别走太远，别去翻倒巷，也许稍晚一点的时候我可以带着你们几个姑娘一起去逛一逛摩金夫人的店……”

“谢谢您。”她露出一个微笑，然后飞快的跑开了。在点砖头时她不得不一直祈祷能让纳西莎暂且遗忘掉带她逛街这件事，天哪，光是想到还要和潘西相处就让她尴尬得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墙面打开了，她深吸一口气，走进对角巷，开始思索到底要回赠尼克劳斯一件什么样的礼物。

经过一个小摊铺时，她下意识的被摊上各式各样的饰品吸引住了目光，“哇。”她忍不住发出一声赞叹。

“漂亮吧，小姑娘？”老板娘看她这副流连忘返的样子，不由得骄傲的撑起了腰，“你是想要自己戴还是送给别人？”

她悄悄的掂量了一下口袋里的钱，“请问这些配饰的价格区间大概是多少啊？”第一次主动购买东西，她还有些拘谨。

“不贵的，大概是从80纳特到3加隆的样子，”那个圆润的夫人露出一个慈祥的微笑，“试着戴一下吧，亲爱的，喜欢哪一个？”

“事实上，我也不太清楚……”

“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那个镶着红色宝石的胸针，它和你眼睛的颜色很配哦。”

突然有人刻意压低嗓音在她耳边说话，她吓得打了个激灵，下意识的想要给对方一个肘击，下一秒，赫敏的声音闯入耳畔，“嘿，是我，卡米莉亚！”

“噢。”她先是缓了口气，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赫敏！”她又惊又喜，“圣诞节快乐！你怎么在这里？”

“圣诞快乐，我说服爸妈先让我在对角巷过完圣诞节再回家了，”她的脸上还泛着两团桃色的红晕，也许是刚才快速奔跑的缘故，“真没想到还能碰到你……你是在挑发卡吗？”

“其实，我在想要不要买一个，嗯，男士适用的饰品……”

“男士适用？”那个女士露出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是送给特殊的人的吗？”

“什么？”其实她已经听清楚了，但当众说出口难免有些害臊，“嗯，差不多吧……”

“哦，我知道了，”赫敏抢先回答，“是送给科尔文的吗？”

“不是。”她看着赫敏慢慢变疑惑的神情补充到，“他已经收到我的圣诞节礼物了，我肯定不会为他多花这份钱……”

“卡米莉亚，”赫敏拖长了语调，“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

“等一会儿告诉你，”她努力使自己放松下来，赫敏撇了撇嘴，目光被店铺上摆放的其他饰品吸引了。

见赫敏终于被转移了注意力，她赶忙转头看向老板娘，“请问您有什么推荐吗？”

老板娘脸上玩味的笑意更深了，“恕我冒昧，那位特殊的男士大概年龄是多少？”

“17岁，我想，”她刚和老板娘耳语完，就发现那位慈祥的女士脸上的笑意凝固了，“这很奇怪吗？”她忍不住问道。

“并不，我亲爱的，”她虽然话是这么说的，但卡米莉亚发现她还是偷偷皱了皱眉，“他已经成年了，还是还没到生日？”

“哦，这我不太清楚。”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开始后悔当时尼克劳斯留宿时怎么没找他问清楚。

“没什么，对于一位几乎可以算作成年人的男士，我想一些出入正式场合的配饰可能是必须的。”

她转过身，开始在那些配饰里寻找一个漂亮的款式。

在她翻找的时候，卡米莉亚好像隐隐约约听见她嘀咕了一声“这也差太多了……”

“好吧，卡米莉亚，”赫敏打断了她的思绪，看来她没找到合适的饰品，“也许你现在可以告诉我那位神秘人是谁了？”

“不是现在，赫敏，”她真希望赫敏能忘记刚刚得知的信息，“看看，我觉得这个发卡很适合你！”她赶忙随便指了一个发卡转移话题。

“别转移……哦，真的还不错，”赫敏成功的再次被吸引了注意，她不由得有些庆幸，转过头来看见她手上拿起的那个发卡时，她忍不住觉得自己或许多少有些盲选的天赋。

那是一个被做成飞鸟形状的银色发卡，最关键的地方是，它似乎被施了某种魔法，当指尖触碰到飞鸟时，它的嘴里会凭空出现一朵红玫瑰。

“哇，眼光很不错嘛，”老板娘也挑选完了配饰，正好看见赫敏手上的发卡，“这个发卡是我女儿做的，她可是个魔咒高手。13个西可又5个纳特，但看在你们俩都这么漂亮的份上，那个纳特就免了。”

“谢谢，但我可能没带够这么多钱，”赫敏耸了耸肩，“也许你可以帮我留着它？”

“那也行，”老板娘好脾气的笑了，又招手让卡米莉亚过来，“看这个戒指，孩子。”

她上前几步去细细打量着它，普通的构型，圆润的紫色玛瑙外镶嵌了一层银边，很漂亮，但还不够。

她思索了一下，把头上的一支山茶花发卡取了下来，“您能帮我看看这只发卡值多少钱吗？”

老板娘借过了发卡，凑到眼睛前仔细看了看，“天哪，小姐，”她发出一声喟叹，“您这发卡，绝对是出自大师的手笔。”

她有点没反应过来，“啊？”

“表面上没有魔法，但内部构造十分精巧，你可能从来没有发现过这些，”她把发卡塞回她手里，让她学着她刚刚的做法去观察发卡，“您看见了吗，那些金色的细长的花蕊？它们甚至还能随风摆动呢。”

她照做了，真的看见了那些花蕊，“我从来没有发现过这些。”她惊叹到。

“而且这种银色的金属不是银，但是什么我也叫不出名字，太稀有了，摸上去太轻盈了。小姐，这一支发卡至少100金加隆。”

“这么贵？”她和赫敏同时脱口而出。

“它们比银饰更值钱，甚至比金饰都值钱，”老板娘摇了摇头，“那我觉得您完全能付得起这个，我还不如把这个卖给您。”

卡米莉亚别好了发卡，正好看见老妇人从摊铺下的一个柜子里取出一个黑匣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银做的戒指。

戒指线条流畅，还被做成了狼头的形状，狼的眼睛是用钴蓝色的宝石点缀的，很像尼克劳斯的眼睛，“20个金加隆，小姐。我保证这会是最好的礼物。”

她赶忙查看了一下口袋，发现钱差不多刚好够（虽然母亲不喜欢和她接触，但在她上学后，她似乎没有在消费方面亏待过她，发现这一点让她有些小确幸），付完了她还有余力买一些其它的小玩意儿，就欣然接受了，“还有刚刚那个发卡，都一起算上吧。”

“什么？”赫敏吓了一跳，“这还是不用了，卡米莉亚，我下次自己来就好……”

“就当成新年礼物，赫敏，”她冲她眨了眨眼，“这枚发卡真的很适合你。”

“那好吧，”赫敏微微弯起嘴角，笑着接受了她递过来的发卡，小心翼翼的别到了头上，“现在可以告诉我那位特殊的男士是谁了吗？”

“哦，”她抿了抿嘴，脸颊开始发烫了，“一个你不认识的人，赫敏，没什么大不了的。”

“是我们同龄人吗，还是某个学院的学长？”

“不是同龄……唉，忘掉这件事吧，赫敏……”

“你喜欢他吗？”

“喜欢……”她重复了一遍赫敏的话，有些迷茫的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到底怎样才能算作喜欢，赫敏？”

“嗯……就是想和他一直待在一起，发生什么开心的事情都想第一时间告诉他吧，”赫敏想了想，“不过这听上去和朋友差不多，具体是怎样的我也没有经历过，我也说不上来。”

她慢悠悠的点头，边点头边想到了不久之前，那个名叫米娅的女孩羞涩的告诉米莉安，她喜欢科尔文的事情。

当时她说她喜欢科尔文的长相，这也有可能是她喜欢科尔文的大部分原因。

喜欢一个人的长相就是喜欢这个人吗？

当然，不可否认尼克劳斯很英俊，但他的一言一行似乎更能吸引她……

呆在他身边，她感到很安全，像是一枚王后呆在64格的象棋盘里，她可以走到任何地方，又不用担心逾矩，因为这64个黑白格就是她的全世界。

她和赫敏逛了一会儿对角巷以后就分别了，临走前赫敏请她喝了一杯弗洛林冷饮店的冰淇淋红茶，味道相当不错。

她再次回到破釜酒吧时，店里只有安德烈、达米安和卢修斯先生。

“卡米莉亚！”卢修斯看见她回来了以后像她招了招手，示意她与他们一起同坐，她顺从的过去了，“纳西莎阿姨带着他们几个孩子去摩金夫人长袍店了，你想加入他们吗？”

她摇了摇头。

“那好吧，与我们一起也不错，”他勾起嘴角，“我们刚刚正在谈论学习成绩，看来斯特林夫人的教导有方啊，你和你的哥哥成绩都名列前茅呢。”

“谢谢您的夸奖。”安德烈在她准备道谢之前向他致意，然后他冲她眨了眨眼睛，“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想看看吗？”

礼……礼物？！

她惊恐的看着安德烈，在他脸上寻找愤怒的迹象，但她一无所获，他似乎真的是想要送她点什么。

意识到这一点后，她咽了咽口水，点了下头，但依旧防备着他突然做出一些不利于她的举动。

安德烈站起身，从座位底下拿出一个中等大小的笼子，里面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给你，圣诞节快乐，卡蜜。”

她疑惑的接过笼子，正想看看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时，那团黑乎乎的东西突然动了，然后发出了一声猫叫。

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她尖叫了一声，手颤抖了起来，笼子受不了颠簸，那只猫咪直挺挺的摔到了地上。

小猫明显被摔疼了，又喵喵叫了两声来表示不满。然后它转过头，用漂亮的碧色眼睛打量着她。它的毛发乌黑发亮，像极了马鲁斯。

“怎么回事，卡米莉亚，”安德烈边嗔怪边走到那只小猫身旁，打开笼子后，轻轻的将小猫抱在了怀里，“我记得你很喜欢猫……”

她没等他说完就从他手上抢走了那只小黑猫，一只手把它紧紧抱在怀里，另一只手捂住了猫咪的眼睛。

她紧紧的盯着安德烈，眼眶变得酸涩发红了也不敢眨一下眼。

小猫咪被勒得有点不舒服了，又喵喵叫了两声，她这才回过神来，放松了些力度。

安德烈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又缓缓的落在了她捂住猫咪眼睛的手上，“卡米莉亚，”他的声音现在听上去甚至有点受伤，“我是真的想要补偿你。”

她深吸一口气，又重重的呼出来，眼泪从她的眼眶边滚落，她腾出来捂住猫咪眼睛的手想要擦掉眼泪，却被安德烈制止了。

“摸了猫毛，很脏。”他边说着，边替她揩去了泪水。

达米安和卢修斯很久都没有说话，最后还是达米安打破了沉默，“哇，”他含糊的打着圆场，“真不错，的确是和好了。”

“嗯。”安德烈看上去也松了口气。

“今天收获好多！谢谢纳西莎阿姨！”

达芙妮的声音闯入了她的耳畔，卡米莉亚抬起头，看见他们几个去买长袍的男孩女孩也回来了，“根本不算什么，达芙妮，这是圣诞节礼物。”纳西莎边说着，边冲卢修斯眨了眨眼。

卢修斯似乎明白了妻子的意思，“那现在我们可以吃晚餐了，正好就在这里……”

“事实上，不用了，先生，”达米安突然打断了他的话，起身向他们行了一个标准的绅士礼后又看向了安德烈，“我和安德烈还有些事情要做，暂时告辞了，感谢您们的照顾，先生和夫人。”

“什么，这……”卢修斯和纳西莎疑惑的交换了一下眼神，“不是事先说好要多呆两天吗？”

“刚刚接到消息，我们还有些事情要做，”安德烈微笑着摸了摸卡米莉亚的头，“很抱歉这样唐突的离开了，先生。您的庄园很漂亮。”

“那行李什么的呢？”纳西莎有些着急的问道，“你们的行李还在庄园……”

“我们已经请求过您们家的小精灵给我们送过来了，”达米安笑着打断了她，“不劳您费心了，夫人。”

“好，好吧。”卢修斯咽了咽口水，接受了这个突发状况，“那我们再请你们吃一顿晚餐吧。”

“没事，一顿午餐已经很丰盛了。”

马尔福夫妇沉思了一会儿，最终没有再挽留，“很高兴与你们共度了美妙的一天。”

“这也是我们的荣幸，”达米安笑了笑，“期待与您们再次见面。”

卡米莉亚愣愣的抱着那只小黑猫，看着达米安走上破釜酒吧的楼梯，但安德烈很久没有动弹，“我的礼物呢，卡蜜？”

她没反应过来，“什么？”

安德烈的目光扫过了她的口袋，然后又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好吧，如果你想寄过来的话。”

他转身走上了楼梯。

“快来，卡米莉亚！”纳西莎揽住了她的肩膀，带着她走向了那个坐着卢修斯和德拉科的马车。

一路上他们都没有怎么说话，如果说了什么她应该也不知道。她只是愣愣的抱着怀里的小黑猫，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它的皮毛。

到了马尔福庄园她才稍微回过神来，“半个钟头后开饭，卡米莉亚。”纳西莎的声音在她耳畔回荡，她呆呆的点头，茫然的走向那个分配给她的卧室。

落地窗开着，山茶花在窗外摇曳，她抱着猫咪走到那座小亭子里坐下，直愣愣的看着它。

“以后你就叫马鲁斯吧，我的专属守护神。”

记忆里，她高兴的将马鲁斯举过头顶，那只脏兮兮的小黑猫逆着太阳光张牙舞爪，淡碧色的眸子像一块晶莹剔透的鹅卵石，那才是属于她的马鲁斯。

一滴眼泪滴在了小黑猫身上，她抽了抽鼻子，看着怀里的小黑猫。小黑猫什么也不知道，只是在她怀里蹭了蹭，寻找一个更舒服的方式躺了起来。

“你们真的好像，”她像是在说给这只小黑猫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但你不是马鲁斯，你也千万别成为它。”

卡米莉亚抱着它走回了卧室，口袋里的小匣子在她坐在床上的那一刻滑落了出来，她盯着那小匣子发了一会儿呆，又噗嗤一笑：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安德烈刚刚临别前找她要圣诞礼物了。

但这不是他的礼物，这是尼克劳斯的。

她抱着小猫躺下，但小猫不满于躺在鹅绒被上，它踉跄着起身走了几步，在她的肚子上蜷成一团打起了鼾。她看着它的睡颜，缓缓的露出一个微笑。

“明天再送你回去，”她摸了摸小黑猫，“我不配拥有你。”

她躺了下来，轻轻阖上双眼，像童话里的孩子一样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