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执明忽然倾身向前,一只手按住他的后颈。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融化在他温热的呼吸里。两人的距离在转瞬之间被拉得极近,紧接着,一个冰凉、柔软的东西覆上了他的唇角。
房间里静得出奇,一秒钟仿佛被拉长成无数片段,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沿着温执明的眼窝滚出来,在二人相触的脸颊之间融化、蒸发、干涸,一滴,一滴,又一滴,他的眼泪忽然汹涌不绝,像一场淅淅沥沥的梅雨,越下越大、越下越大,终于濡湿了整片地面。
温热的液体顺着祝茗的唇角,滑进唇齿之间,强烈地刺激着舌根上的味蕾,激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酥麻。
那是咸涩的味道,并不甜蜜,和话本上说的一点都不一样。
话本上说,有情人相爱,应当是甜如蜜糖的,不应当是像现在这样,在一个羽毛般的亲吻里,品尝着温执明的眼泪。
祝茗的心脏强烈地悸动着,仿佛有无数道细小的电流穿过。他的胸腔贴着温执明的,两颗心脏像并肩跳动的音符,在一首美妙的乐章中谱写着共振的和声。
这个吻只持续了极短的时间,短得几乎像是祝茗的错觉。温执明的动作很轻,又很快,像蜻蜓点水一般一触即分。
这不是象征开始的吻,而是象征告别的吻。
他有些贪婪地盯着祝茗的脸,仿佛要将青年的五官一寸一寸地刻在心里。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还含着泪水,晶莹剔透的液体蓄在眼窝里,亮得像夜空中的星星。
星星一点一点地暗了下去。
——这就是他能给祝嘉木的全部了。
温执明站起来,表情恢复了平静,冷淡疏离得不像他。
“抱歉,”他说,“我走错房间了。”
——
“啊啊啊啊啊啊!你们都干了些什么啊!!!”
祝茗捂住耳朵,但根本无法阻隔脑子里传出来的开水壶尖叫,崩溃地胡言乱语:“大半夜的不要扰民了!整栋楼都被你吵起来了!!!”
033根本不听他解释,双手插屏,怒气冲冲:“怎么可能,根本没有其他人能听见我说话!我只是扰你一个人!”
祝茗:……
祝茗:“我谢谢你。”
033飘到他头顶上,把亮度调到最高,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大有审犯人的架势:“你说,你是不是和温执明在一起了?”
祝茗实话实说:“没有。”
033:“真没有?”
祝茗:“真没有。”
033:“可是你们都亲嘴了啊!!!你自己看看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衣冠不整,脸红心跳,嘴角还有透明的……”
祝茗伸手比了个暂停:“这种事情就不要说那么详细了吧!”
033怒道:“你还知道要脸?按原剧本,温执明这个时候应该意识到自己的真实感情,明明是两个人之间关系重大进展的节点!你自己好好看看,被你搞成什么样子了!”
祝茗两手一摊,无辜道:“难道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真实感情吗?”
033:……
033:…………
“不是对你啊!!!!!”
祝茗被开水壶尖叫刺穿天灵盖,拱手求饶:“好好好,别叫了,总而言之,我和温执明没有在一起,他就只是亲了一下而已,没打算确定关系。”
“什么叫只是亲了一下啊!!!”
这话并没有安慰到033,系统气得把自己重启了一下,焦头烂额地在半空中走来走去:“我跟你讲过没有?一旦人物关系和剧情走向发生重大变化,世界就会崩坏,剧情的走向就不受我的控制了!世界崩坏是什么意思你明白吗?别说是你了,就是主角也有可能会送命的!你要是真的为了温执明好,就不要瞎改剧情!”
——送命?
祝茗罕见地没和033顶嘴,神色冷下来。
他猜到温执明不会对白歌的恶行坐视不理,但碍于白歌母亲的恩情,反手把白歌送进监狱不符合他的性格。温执明设的局里,一定有他自己,祝茗早就知道,他的计划必然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搞不好就要跟着一起退圈。
——不过,送命?
祝茗是经历过战场和朝堂的人,对他来说,这里的一切都幼稚而安全,像小孩过家家一样,从没想过有人会在这里送命。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
“托孤”的行为,突如其来的冲动,对“是不是朋友”的不断试探,以及那个像是告别的吻……
仿佛被一股巨大的电流击中,麻飕飕的感觉爬上脊背,几乎扼住了祝茗的喉咙。
“坏了。”
他想过温执明可能会放弃事业,放弃感情,放弃自己凭实力打拼来的一切,却唯独没有想过,他会放弃生命。
是了,白歌的所作所为想必在监狱里蹲不了多久,依祝茗自己的行事方式,自然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可温执明做事那般决绝,如果他想要白歌再也无法出来捣乱,他会怎么做?
祝茗呼吸一窒,感到如坠冰窟。
温执明不会给别人添麻烦,不会连累整个剧组陪白歌一起卷入舆论漩涡,还没杀青就夭折。即使他想做什么,也会等到白歌在《大夏风云》杀青后再动手。
既然这样,明天就是他最后的机会。
脑海中回荡着033的劝告:“你要是真的为了温执明好,就不要瞎改剧情。”
祝茗摇摇头,眼中燃起战意。
他不信命,不信剧本,沙场征战十余年,不是没有乌合之众妄言鬼神,以天命之说预判战场风云,但他心中只信一句话,那就是人定胜天。
既然温执明被他喜欢上,温执明的命,他也偏要改一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