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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西西弗斯之梦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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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节本想说“其实我不是傻子”,话到临口却吐不出来了。她蹲下身,拿起饼干,撕开包装往嘴里塞,又甜又苦,涩涩的口感。

“甜……甜的。”她一边吞咽一边说,结结巴巴的,听起来非常不聪明。

她承认了,她就是傻子。

女人高兴地夸她好乖。

夜已经深了,可她仍然很忙,只待了一会儿就被叫走了。临走前,季节听到了她的名字——莎尔,喊她的人叫她莎尔。

这次禁闭的时间很短,才过了半天她就被放了出来。

对此,季节只有一句话要说:

无良孤儿院,你的王归来了!

她在里面锤了一晚上的墙,出拳的频率终于是高了一些,动起来也不像掉帧了,虽然世界和电视雪花屏一样麻麻赖赖隔了层雾的感觉仍然存在,但她现在能一口气打死十个不良,绝对不会再被闷棍放倒,王的尊严不容挑衅!

只花了三天,季节就揍翻了整间孤儿院。

虽然她还是会偶尔神游,偶尔在床上躺一天,偶尔摔下楼梯,但现在孩子们不会骂她是傻子了,他们骂她是怪力傻子,还说自己绝对没推她,求求你不要再打我了!

季节给了这个叫德莱克的垃圾最后一脚,示意他滚蛋。识时务也是种智慧,他飞快地滚了,身后跟着的小弟和迷妹们也一哄而散。

楼梯间很快寂静下来。

四周无人,夕阳昏黄黯淡,把一根根扶手的影子拖长,女孩松开攥着栏杆的手,原地坐下,脑袋埋进膝盖里。晚风从窗外慢悠悠地灌入,把她的红发吹得一起一落。

休息了好一会儿,季节才打起精神,走到了顶楼。

那里竖着一根横木,很宽,本来是作为阁楼的承重柱的,后来阁楼没建,就只剩了这根柱子。她找准角度,先踩了下窗棂,一口气爬了上去。

这里不仅高,上方还有空调的阴影笼罩下来,隐蔽极了,简直是暗杀的绝佳位置。

……奇怪,她为什么要这么评价?

亮起灯的校长室一览无余。

她又掏出干面包咬了几口,不好吃。

季节已经在这儿盯了两天了,只在晚上盯,因为她发现莎尔老师总会在夜里颤抖地进来,再衣衫不整地出去。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

她本想直接拿厨房的菜刀捅死校长室里的那个畜生,可他一是从不出校长室,二是校长室分里外两间,校长待在里间,外间常住一个长发男人,很危险,她打不过。

所以只能等机会。

等待,等待,再等待。

「……杀手的……在于忍耐。」

季节吓了一跳,左右看了看,没有人,只是幻听了。她于是松了口气,躺回柱子,继续吃面包干。

今晚格外漫长,因为莎尔老师在哭。

面包干都吃完了,所以季节盘腿坐了起来。她盯着校长室门缝里的灯光,明明在发呆,视线却总会聚焦,像是刑讯室里的睡眠剥夺,冷不丁就逼你清醒一下。她读过相关的科普,当事人在当时都在想什么呢?她猜是也是忍耐,除此之外毫无办法。

大概一个小时十三分钟后,声音渐消,门被推开,莎尔老师跌跌撞撞地冲下楼梯。不多时,校长室里的灯也熄了。

季节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

第二天,她从厨房偷了三把菜刀。

做饭的阿姨是个好人,看她瘦得可怜,经常塞给她零嘴吃。今天她刚一进门,阿姨就眉飞色舞地说哎呀哎呀你可来对日子啦!今天的饭钱多发了不少呢!看来是来了相当尊贵的客人呐!她一边说一边从锅里捞出几尾虾,浇上热腾腾的汤汁,回过头,却是一愣。

红发女孩不见了。

三把菜刀全塞进了上衣里,鼓鼓囊囊的。季节路过格外吵闹的孩子们,他们都很兴奋,聚在楼梯上不肯走,轮流探出脑袋地向窗外看。

“欸?这辆车……我好像知道这个牌子,但是这款没见过呢,是私人订制吗?”

“露西!快看!刚下来的那个男人,左边的,穿着白衬衣!哇!哇哇!你看到他的脸了吗?”

“切,不过有点钱,装什么装啊。”

她擦着他们的肩膀经过,走得很快,三两步就走到了楼顶。

今天校长室里难得传出了人声,她贴着门,听见有人说:

“不会被发现的,”一个模糊的男声,“‘隐’就够了……”

“是是,您说的对,谨慎为先,毕竟是大人们的事,我又懂什么呢——”

里奥的嗓门倒是很亮,一听就知道吃得很饱,身上长满了孤儿们饿下来的肉。他话刚说了一半,长发男人突然嘘了一声。

“闭嘴!”

他听见了。

季节知道他听见了什么。

因为她在一楼的通风管道里放了个收音机,现在是上午11点,它定时开机了。

校长室在六楼,那高亢的午间新闻的播报声在逼仄的管道中回荡、波动、共震,又被混凝土和钢筋吸收,到了这儿已经只剩了细微的嗡鸣声。

这是一道隐秘的呼唤。

至于为什么选中了在主楼的通风管道里布置诱饵,季节也不清楚。

刚穿来的那几天,她时不时就会抬头盯着管道后面的小门发呆。那里当然只有一片黑暗,但她总想凑过去听听,着了魔似的。好像会有某种呼唤穿过厚重湿润的泥土、绕过无数扭曲的管道,顺着一丝丝带有血腥气的风声轻轻传来。

“怎么了,皮卜特大人?”里奥校长小心翼翼地问。

“管道是连着的吗?”

“什么?”

里奥一愣,理科反应了过来:“和下面吗?对,连着的,下面也得通风透气,又不能给它单独建通风口,所以和主楼的管道修在了一起。”

“有人逃了。”

“那不可能!”里奥惊慌。

长发男人不言语,闪出门去,一个呼吸就消失了。

里奥校长喘着粗气,拖拖拉拉地走到楼梯口向下观望——

季节就在此时从柱子上跳下。

借着坠落的重力,她把第一把刀插进了男人的脊柱里,顺滑得就像热刀切割黄油。

一开始没有血溅出,里奥在一瞬间瘫痪,下半身轰然软倒在地,他却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嘴巴开开合合,如同一只茫然的青蛙——惨叫是后来的事,但也只短短叫了两三声,因为季节的第二刀来了,从他脖子后方进去,切开喉管出来,力道之大,刀尖深深嵌入地板,把他整个人钉在了地上。

快,再快点。

季节一心只想着这个。

她的心脏从未跳得如此之快,咚咚咚,震耳欲聋。

血后知后觉地涌出,有几滴飞起,连上她的发丝,更多的血汩汩在地板上流淌,从她跪地的膝盖下流过,染红了她浅灰色的小腿袜。

她明白,那个长发男人从下楼到发现收音机再到回来最多不过一分钟,而她要在这一分钟里让里奥受尽地狱般的痛苦——她不管了,什么都不要了,她要的只有这个,她要杀了他,除此之外一切都随它去吧。她不在乎那个长发男人回来之后会发生什么,不在乎被折磨,更不在乎死。仿佛希腊神话里的伊卡洛斯,她朝着一颗黑色的太阳飞去,只想着要拥抱那种悲哀和释然,全然忘记了之后的燃烧和下坠。

从见到莎尔老师起,她的胸口就破开了一个漏风的空洞,冷冷地疼,现在才终于被填满。

她知道那空洞名为遗憾。

至于是为了什么而遗憾,她早已不去想了。

季节从血泊里提起男人的头。

他的眼皮被血糊住了,眼白里也有,根本看不清她是谁。于是她用大拇指帮他擦了擦,确保他看见了自己的脸,冷静地告诉他:“我要你死,为了莎尔老师。”

听见这个名字,里奥的眼球开始疯狂转动,试图张嘴说话,可惜切开的喉管送不了气,只能往外抿出红沫。季节也不在乎,把最后一把刀剜入了他的后脑勺。

里奥死了。

她却如获新生。

季节摇摇晃晃地站起,裙子沾满了血,鞋子也湿透,一步一个血脚印。

收音机已经不响了,看来是被发现了。她也累了,干脆背靠着栏杆坐下,等待着自己的审判,结果等了半天,长发男人愣是没回来。

啊?这么拉胯的吗?

迷茫地挠了挠头,她踩着楼梯往下走,想看看发生了什么。

五楼没人,四楼也没人,三楼、二楼……只有一楼有声音。楼梯间和大厅隔着一道全封闭的防火门,纯钢制的,很沉,季节也没力气了,所以推得很慢。

然而,她刚推到一半,反方向就来了力。

有人要往楼梯里走。

季节下意识松手,后退。

莎尔老师的声音从门缝里溢出:“……斯德纳尔圣学院虽然小,市里批的经费也少,但这些孩子都很懂事,教育一点都没落下,我们会教他们算术……”

刹那间,她反应过来,想要往楼上逃,可已来不及。门被推开了,大厅的白光和热闹的欢快人声一齐涌入,又在碰到她时戛然而止。

纯白的正午阳光,如此明亮,如此耀眼,毫不吝啬地洒在了季节身上,她抬起手臂遮挡,看到自己的皮肤在光下近乎透明。血,她浑身都是血,腥红的血,在她脸上,手上,垂落的发丝上,裙子上,小腿袜上,鞋子上。所有人都能看到。

她的暴行在阳光下纤毫毕现。

有孩子尖叫起来,不良少年在大声嚷嚷什么我草是血是血!怪力傻子杀人了!有人往门外跑,也有人朝她跑来。这都是季节听到的,因为阳光太亮了,她睁不开眼——或者不想睁眼。

摆烂了。

谁爱活谁活吧,她反正是不活了。

就在她静等着保安把她扭送局子或者长发男人扭下她脑袋的时候,喧嚣在一瞬间平息了。

非常神奇,这么五花八门的人,这么混乱的场面,只过了两三秒就忽然寂静下来,好像有人对世界施了一个静止魔法。

这下季节好奇起来,她也不摆烂了,眯开了一条眼缝。

有人在她面前蹲下。

他的身影挡住日光,投下一片长长的晦暗的黑翳。

眼缝太小了,看不清他的脸,季节只瞧出他皮肤很白,头发很黑。不合时宜的,她想起了白雪公主,可惜他的嘴唇不够红。就在她走神地盯着他嘴唇的时候,心里微微一动,意识到他的呼吸其实乱了……快一声,慢一声,快一声,再快一声。

“乖孩子,”他轻声说,“……看看我。”

季节愣了愣,睁开了眼。

第一面,她还真以为是白雪公主逃出了迪士尼乐园,因为他长得太秀气了。

“哇。”她喃喃。

青年笑了,这个笑也很秀气,像是仕女抬起扇子抿嘴一笑。如果季节是个古代的贵公子现在肯定是春心荡漾,迎上去说不知是哪家的小姐,可曾许人?……但她克制住了,可能是因为他明明在笑,那么大那么黑的眼睛却一动也不动,让人有点发毛。

他牵起她的手:“好了,已经玩够了吧?该回家了。”

季节……季节一脸问号。

不是?大哥你谁啊?

她也不敢说,她也不敢问,就这么被他拉出了门。不敢说话的原因很简单,之前外面的人忽然都安静下来是为什么呢?不是因为迪士尼友爱魔法,而是因为被打昏了。

二三十个人,手刀只花了三秒,这谁惹得起?

走出门去,季节看到危险的长发男人无声无息地死在了绿化带里,虫子围着他嗡嗡直叫。她默默吸了口气。青年浑不在意,礼貌地为她拉开车门,等待着。

季节尝出了这里面软胁迫的意思。

牙一咬眼一闭,她勇敢上刑场——在上车前,鬼使神差的,她看了一眼孤儿院的方向——也就是这一眼,霎那间,身边青年的气息扭曲如恶鬼!

她被吓得差点跳起来,飞快地扭头看去,却见他面色如常,没有任何异样,似乎一切只是错觉。他歪歪头,疑惑地问:“怎么了?有什么舍不得的人么?”

“不,没有……”

季节压下了古怪的异样感。除了莎尔老师,她不留恋任何人,可她也不能再为莎尔老师做什么了,或许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于是她摇了摇头,坐进了车里。

然而,在合上门前,季节终究没能忍住,探出脑袋,问这个秀气的青年:

“你认识我吗?”

这难不成是什么失散多年的大小姐剧情?后面要发生什么,真假千金?替身文学?鸠占鹊巢了这么年,是时候讨回属于我的一切了!让我们看看谁才是顾氏真正的公主!

就在她的思绪到处乱飞的时候,青年垂下了头,盯着她。

“唔……”

他居然思考了一会儿,又是抿嘴一笑,“真是个好问题呢,你是谁?”

绝了,就没几句她能接上的话。

“但你刚才说要回家……”说了一半,她在青年的目光里咽下了后面的话,“那个,我叫伊塔,是个孤儿。”

“是么。”他不置可否。

“不过,你应该认识我。”他说着,一只手放到了她的脑袋上,轻轻摸着她的小卷毛。还挺舒服的,季节都有点松懈了。然而,下一秒,疼痛从后颈传来,黑暗骤然袭来。

——该死!是手刀!太快了,快得让她心惊。

“我是伊尔迷·揍敌客。”

“你的……未婚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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