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把她搂在怀里,成实不知道还能有什么事情可以做。他可怜她拥有得太少,心里默默的作出了一个承诺:以后一定要好好爱她、弥补她。
不过这个本来也没有说出口的承诺不久后就被成实抹去了,因为他的童年也不富足,所以他并不如他所说的那么懂得什么是爱。
“我觉得神经病医院的大夫会在我身上捡到好多乐子,”有一次成实这样对黄若愚说,“我跟我爹之间的那些事儿足够写一本神经病教科书的,更甭提我和我妈、我哥的那些事儿了。这么跟你说吧,我们家一家四口儿,有仨都是妄想症患者。”
“使劲!你吃奶那劲儿哪儿去了?你吃奶的时候不是挺有劲儿的吗?”这是成实对于他爸成新华最深的记忆。成新华让成实掰开他紧握的拳头,可是成实当年年小体弱,双手使尽全力也没办法掰开一个老工人钢铁一般硬的拳头。而每当这时候成新华便会对着他这个老儿子一通无情嘲笑,最后总还会补一句“老成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软蛋!瞅瞅你哥,那才是我们老成家的种!”
成实对于成新华的另外一个记忆点是他的那套木工工具。有一段时间,大概是成实五六岁的时候吧,他突然对他爸的那套木工工具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但是他每次只要稍稍靠近那套工具总会招来成新华一通大骂:“滚远点儿!你再把它们弄坏了!”“小兔崽子!给我滚开!”“你要敢碰那个,看我不削死你!”
直到成父成母都已经去世了的今时今日,成实只要见到、闻到黄色木屑和它的味道,就会感到一阵深深的被羞辱感,然后便会不自觉的想要去啃手指头。
成实出生在沈阳,父母本是捧着国营工厂铁饭碗的工人。不知道是“饱暖思淫|欲”,还是这对夫妻临老想要个贴心的“小棉袄”,总之在成实的哥成果12岁那年,成实“意外”的降生了。成实的父母此时已经是疲惫的中年人了,好不容易算是拉扯大一个半大小子的他们并没有年轻父母喜获麟儿的那种喜悦,反而看着这个小男婴一脑门子的官司。其实也不怪成父成母不高兴,因为伴随着成实的降生一同而来的,不仅有巨额的超生罚款、单位处分,还有席卷了整个东北大地的下岗大潮。
但是坦白的说,下岗潮和成实的降生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成父成母是在成实五六岁的时候才先后下岗的,但成新华似乎把这一切噩运都算在了成实头上——成实6岁的时候,成果刚好18岁技校毕业,按理说成果一毕业本来是可以进工厂接成新华的班的,那么成家这个大儿子便可以当工人、挣工资,然后再过几年就可以娶一房媳妇过自己的小日子。可是在工人下岗、工厂倒闭的浪潮下,成果一毕业就失业了,老成家一家四口其中三个劳动力却只能无可奈何的坐吃山空、无事可做,剩下一个干不了活儿的却张着嘴要吃要喝还要花钱上学的成实,看着就让人来气!
日子过不好就喝酒打孩子呗。
从此成实便过上了三天一大打、五天一小打的日子。而且成新华打成实的时候成母王秀花和哥哥成果还别拦着,如果拦着成实会被收拾得更惨。
大概是老天爷并不想成果被他亲爹活活打死,在成新华下岗差不多两年之后,他被以前的工友带着去大连闯码头,结果码头没闯到,却接触到了浩斯凯的产品。本想在大连想靠做木活挣钱却总也开不了张的成新华,眼一闭心一横把他那套宝贝一样的木工工具卖了钱,然后又回家把所有家当都投到了买浩斯凯的产品上,大有一赌定生死意思。
结果没想到天无绝人之路,这次不仅开张了,成新华还在成实9岁那年做到了东北地区的销售冠军,接着在成实10岁那年再次蝉联东北地区销冠!
生意做得顺风顺水的成接华接着回沈阳开了家浩斯凯直营店。那一年,成新华还受邀去首都北京参加为期三天两晚的浩斯凯经销商表彰大会,并且公司承诺他可以带一名家属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