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6日】
贺承宇的指尖在极昼的天光里泛着青白,像被冰岛的风雕琢过的玉髓。他正用刻刀在苔原的石块上刻字,刀刃刮擦的碎屑落进我掌心,与昨夜老张偷偷塞给我的止痛药片混在一起,在晨光中闪着细碎的磷光。
我们踩着露水浸湿的火山岩往峡谷深处走,老张准备的登山杖突然弹出暗格——里面塞着保温杯和心率监测手环。贺承宇拧开杯盖时笑了,枸杞混着冰岛红参的古怪气味漫出来,杯底沉着几颗刻成玉兰的冰糖。远处传来无人机嗡鸣,老张的镜头正悬在熔岩地貌上空,将我们的影子压缩成苔原上两粒相拥的尘埃。
间歇泉在午后准时喷发。滚烫的水雾中,贺承宇突然解开我的围巾,将老张缝在里层的暖贴贴在我后腰的支具上。硫磺水珠凝结在他睫毛,随眨眼滚落进我领口,激得我咬住他工装外套的铜扣。他胸前的起搏器隔着衣料震动,频率与地底传来的轰鸣共振,仿佛整座岛屿在为我们的心跳打节拍。
"张嘴。"他忽然从口袋摸出块黑巧克力,锡纸剥开的脆响里,我看见老张用牙签在背面刻的极光预报坐标。融化的可可脂还粘在舌尖,贺承宇的吻已追了上来,苦涩与甜腻在硫磺味中发酵成某种致幻剂。老张的偷拍快门声在蒸汽柱后炸响,像地壳深处岩浆翻涌的余韵。
黄昏时我们误入废弃的捕鲸站。锈蚀的吊车铁索上挂满冰凌,贺承宇的登山杖敲击铁板,奏出荒凉的海妖之歌。我转身时撞进他怀里,撞散了藏在渔网间的医疗包——老张用荧光涂料在绷带卷上画满玉兰,止血钳缠着彩虹丝带。
"看这个。"贺承宇从鲸油桶后拽出个铁盒,里面躺着上世纪的水手日记。泛黄的纸页间夹着老张伪造的泛舟情书,墨水刻意做旧成蓝黑色:"致我的冰与火,愿风暴永远追不上你们的船帆。" 浪涛拍打堤岸的节奏里,他把我冻僵的手塞进他心口的衣袋,起搏器的金属外壳硌着指节,像枚嵌进血肉的婚戒。
凌晨三点的太阳悬在海平面之上。我们蜷在灯塔看守人的旧床上,老张准备的鹅绒睡袋裹住两具病躯。贺承宇的呼吸扫过我放疗后敏感的耳廓,带起一片战栗的涟漪。他忽然摸出个冰雕的听诊器,将金属头按在我胸前:"让我听听你的骨头在说什么情话。"
老张的恶作剧从床底传来震动——他提前藏好的蓝牙音箱开始播放《Fly Me to the Moon》,混着海浪与冰川崩裂的白噪音。当贺承宇的唇贴上我肋骨的钛合金支架时,晨光刺破云层,将我们的剪影钉在绘满藤壶的玻璃窗上,如同古老船只的舷窗封印着不朽的幽灵。
黑沙滩的浪花送来只漂流瓶。贺承宇撬开蜡封时,老张的漫画手稿随海盐簌簌掉落——最后一格画着我们乘机甲穿越极光,他把自己画成坠落的推进器,对话框里写着:"燃料耗尽前,请替我看看永恒。" 我把泛潮的稿纸塞进怀中,那里还藏着三支未注射的镇痛剂,塑料管被体温煨得柔软如情书。
此刻贺承宇正用手术钢钉在玄武岩上刻字,金属与石壁摩擦的火星落进潮汐。我数着浪涌的次数,直到他转身展示那行冰岛语——老张提前查好的词典摊开在礁石上,荧光笔圈出的句子正在暮光中渗血般鲜艳:【即使世界在下一秒坍缩成奇点,这一瞬的光锥里仍有我们相爱的证据】。
【8月17日】永昼边界
贺承宇的指尖正沿着我肋骨的钛合金支架游走,冰岛苔原的风裹着地热的硫磺味,将他的呼吸烫在我后颈。老张提前租下的玻璃屋悬浮在火山岩之上,极光像上帝失手打翻的荧光颜料,在穹顶淌出蜿蜒的银河。
"张嘴。"贺承宇将蓝莓酸奶喂到我唇边,勺子边缘刻着细小的玉兰纹——是老张从民宿厨房顺来的。酸奶里掺了碾碎的止痛药,苦涩被蜂蜜掩成暧昧的甜。我咬住银勺时,他手腕的医用腕带擦过我的静脉输液贴,那些交错在皮肤上的胶布痕迹如同我们的命运线般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