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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7月25号—7月27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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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25日】晴转多云

老张敲我房门时,我正蹲在飘窗上数楼下便利店换了第几块招牌。从我们合租的七楼望下去,新换的LED灯牌把"24小时营业"拼成了"24小时停业",活像某个末日电影的取景地。

"王师傅搬家服务为您效劳!"他扛着两个巨型纸箱撞进来,箱角剐蹭掉墙皮上陈年的海贼王海报。我瞥见箱子里露出半截褪色的皮卡丘玩偶——那是他大学时在电玩城花光生活费夹来的。

我咬着冰棍含糊不清地问:"你要改行卖破烂?"他抹了把汗,腕间的红绳被汗水浸成深褐色:"给小说找灵感,这叫沉浸式创作。"我突然想起上周他在旧货市场淘来的八十年代打字机,现在正躺在我衣柜里吃灰。

最后我们挤在楼道里整理旧物。晨光穿过生锈的防盗网,在他后颈割出细长的光斑。他抖开一条破洞牛仔裤,兜里掉出张泛黄的拍立得:画面里我们浑身湿透地站在漫展门口,他cos的杀生丸假发歪斜,我手里的霜之哀伤正在往下滴水。

"你居然还留着。"我捡起照片,塑料膜边缘已经起泡。他抢过去塞进胸前的口袋,那里还别着去年庙会买的滑稽章鱼头饰:"这是黑历史!黑历史懂吗!"

那午后他突发奇想要让我去江边写生。我们拖着野餐垫穿过城中村,烧烤摊的油烟惊飞一群鸽子。他支起画板的样子活像要作法,调色盘上挤满荧光色颜料,引得钓鱼的大爷频频侧目。

"这是抽象派。"他一本正经地在画布上戳出绿色漩涡,"象征都市人精神的迷失。"我望着江面上漂浮的矿泉水瓶,突然觉得他可能真是个天才。后来这幅画被我们挂在卫生间,每次洗澡都能看见漩涡里粘着的蚊虫尸体。

傍晚我们在天台烧烤,火星溅到晾晒的床单上烧出几个小洞。老张非说这是行为艺术,举着破洞床单朗诵即兴创作的诗:"月光穿过燃烧的云/偷走梦的经纬度......"隔壁阳台浇花的大妈差点报警。

深夜我撞见他蹲在厨房煮泡面。冰箱的蓝光勾勒出他弓起的脊背,像只误入现代社会的穴居兽。他往锅里打了两个蛋,蛋黄在沸水里舒展成破碎的太阳。

"给你也盛一碗?"他没回头,声音闷在蒸腾的热气里。我数着瓷砖缝里的蚂蚁,突然说:"把小说结局改了吧。"他的手顿了顿,漏勺里的面条瀑布般跌回锅中。

现在他电脑屏幕亮在黑暗里,文档标题从《沉默的拾荒者》变成了《未完成的夏天》。我缩在沙发上看他疯狂敲击键盘,老式机械键盘的声响与楼下夜班公交的轰鸣共振,震得玻璃窗嗡嗡作响。

月光漫过窗台上干枯的玉兰枝桠,在墙面的动漫海报上流淌。那些二次元少女的眼睛在黑暗里幽幽发亮,注视着这个正在虚构另一个世界的男人。他后颈的汗珠滚进衣领时,我摸到口袋里皱巴巴的检查单——昨天在便利店复印时,被他不小心塞错了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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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补记】**

凌晨四点发现他在修改第十三章。主角养的仓鼠突然开始说话,每句都是我们这些年互骂的垃圾话。我默默把检查单折成纸飞机,瞄准他头顶盘旋的飞蛾。纸飞机栽进泡面汤时,文档里正好写到"所有秘密终将沉入汤底"。

**【7月26日】暴雨**

老张的机械键盘在凌晨三点十七分停止了敲击。我数着天花板上蜿蜒的水渍,听着他趿拉拖鞋去厨房开冰箱的声响。易拉罐被捏扁的脆响像极了那年冬天,我们在天台上踩碎结冰的雪碧罐。

他端着两罐啤酒撞开我房门时,我正在给窗台的绿萝剪枯叶。叶片断裂处渗出透明的汁液,顺着指缝滴在去年漫展买的《死亡笔记》封面上。他突然把冰镇铝罐贴在我后颈:"写不出结局,陪我发疯。"

我们盘腿坐在飘窗上,隔着防盗网看暴雨中的城市。闪电劈开云层的瞬间,对面写字楼的玻璃幕墙映出千万个我们的倒影。老张用易拉罐拉环在窗玻璃上划字,金属与玻璃摩擦的尖啸让我想起心电监护仪的警报声。

"你看这个设定怎么样?"他仰头灌下啤酒,喉结滚动时漏出的液体在锁骨积成小水洼,"主角的心脏病,后来好了。但他的爱人却永远的离开了他。"我捏扁的空罐突然弹开,在木地板上滚出漫长的回响。

暴雨淹没了楼道里流浪猫的叫声。老张突然拽着我冲进雨里,说要去便利店买关东煮。我们踩着水坑奔跑时,他T恤后背的皮卡丘图案在闪电中明明灭灭。我突然想起大三那年,他顶着台风去给我买退烧药,回来时整个人湿得像从海底爬出来的海绵宝宝。

便利店的暖光像琥珀困住夜班店员困倦的脸。老张把热腾腾的萝卜塞进我手里,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他眉骨的疤痕——那是他帮我搬书时被书架角划伤的。玻璃门突然被狂风吹开,货架上的薯片袋发出海潮般的哗响。

后半夜我们缩在沙发上看老电影。当《海上钢琴师》的邮轮在爆破中沉没时,老张突然说:"我把小说主角改成了钢琴调音师。"

我只是淡淡的给他回了句,有病!

他的手无意识摩挲着沙发扶手上的烟洞,那是有次我哮喘发作时他慌乱按灭的烟头。

雨声中传来他渐沉的呼吸。我轻轻抽出压在他腿下的素描本,最新一页画着七楼飘窗的俯瞰图:两个火柴人坐在暴雨里,头顶漂浮着无数被划破的对话框。画纸边缘有行小字:"如果故事必须终结,至少让雨永不停止。"

晨光刺破云层时,我发现他蜷缩在洗衣机旁睡着了。烘干机规律地嗡鸣着,滚筒里我们的衣服纠缠成模糊的色块。他手机屏幕亮着文档页面,最新段落写着:"调音师发现所有钢琴都少了中央C键,就像人生总缺了最关键的那拍心跳。"

我蹲下来看他睫毛上凝结的水汽,突然发现洗衣机在漏水。积水漫过我的脚背,浸湿了口袋里那张被体温焐热的检查单。

老张在梦里呢喃着要改写结局,而我终于看清报告单角落的日期——原来命运早在我们相遇那年,就写好了所有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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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补记】**

收拾房间时发现他藏起来的安眠药。药瓶标签上手写着"每日半粒",墨迹被泪水晕染成灰色的云。我把药片换成维生素C,像当年他偷偷换掉我泡面里的辣椒包。此刻他正鼾声如雷地睡在漫画堆里,怀里抱着那个掉了一只耳朵的皮卡丘玩偶。

窗台的绿萝彻底枯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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