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江拍了拍白垣的肩膀,潇洒离去。
还有半年。
至少这最后半年,对沈寞好一点吧。
想着,白垣夹了一筷子秋葵到沈寞碗里。
“记得你喜欢吃。”白垣别别扭扭地说道。
沈寞见状又惊又喜,连筷子都不会用了,秋葵夹了好几次都没夹稳。
白恒看不下去了,直接夹起来喂到沈寞嘴里,沈寞受宠若惊,猛灌了好几口茶水。
“我只当鲛人不会走路,没成想,筷子也不会用吗?”
面对白垣的嘲讽,沈寞懒得辩驳,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这一顿吃下来简直是鸡飞狗跳,白垣和沈寞忙着重修旧好,白褚拉着檀胥聊个不停。
食不言?
不存在的。
大概两刻钟左右,四人才终于吃完,临别之际却又犯了难。
白褚舍不得檀胥,沈寞舍不得白垣,可白垣和檀胥又不对付,这该如何是好?
“檀胥哥哥,你就和沈寞哥哥继续住在我们家吧,好不好嘛。”白褚又撒娇。
“我倒是无所谓,只是你哥怕是不欢迎我们。”檀胥道。
白垣其实打心底是希望沈寞能住进回来的,苦于找不到契机,白褚一番话恰好给了白垣留下沈寞的理由。
“阿褚即既然想,我岂有不应之理?”白垣爽快地答应了。
于是沈寞和檀胥又住进了白垣家中。
半年很快就过去了,在这半年的时间里,檀胥和白褚的感情迅速升温,檀胥甚至曾和沈寞商量过,干脆就一辈子留在岸上。
“反正那个家有我没我都一样,回不回去又有什么所谓呢?岸上至少还有阿褚。”檀胥说。
沈寞没有反对,只叫檀胥自行定夺。
一日檀胥带白褚上街游玩,家中只剩下白坦和沈寞两个人。
正是无所事事之时,白垣突然说:“沈寞,我们许久没一起喝酒了吧,左右今日无事,家中还有些酒,你去温了吧。”
的确是许久没喝了,上一次喝,是在两年多前,那时他们还没有后来的那么多隔阂,也是檀胥带白褚上街,也是家中无事,兴起时,共饮清酒。
那日白垣喝醉了,抱着沈寞说了许多事,说了幼时受过的委屈,说了这么多年来经历过的艰辛往事,说了泯天宗灭门时他有多害怕,说了知道白褚中毒时他有多愤怒。
最后不清醒时,白垣将沈寞认成了去世已久的父亲,“吧唧”一口亲在了沈寞脸上,然后便晕倒在沈寞怀里。
沈寞温着酒,回忆着这些往事,不禁希望白垣这次也能喝醉。
酒温好了,端到白垣面前,白垣满上两杯,道:“这一杯,为我之前那剑道歉。”
碰杯,一饮而尽。
又满上,“这一杯,为我们重归于好庆祝。”
白垣连喝了两杯,沈寞也便随了两杯,两杯之后,二人便不再讲话,斗似的,一杯接着一杯地喝,一壶酒很快见底。
喝完的最后一杯,白垣哭了。
“怎么了?喝不了便不要喝了,还是身体要紧。”沈寞坐近了些,安慰道。
谁料白垣突然搂住沈寞的脖子,吻了上去。
这是沈寞曾梦到过无数遍的画面,如今美梦成真,沈寞却有种不详的预感。
沈寞没有抗拒,而是扣住白垣的头,加深了这个吻,直到两人都快要窒息,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可温存不过顷刻,白垣抽出芷宿,利落地刺进了自己的腹部。
一刹那,血浸染衣衫,不详的预感成真了。
白垣握着剑柄,虚弱地倒在沈寞怀中,带血的手抚过沈寞的脸颊、鼻尖、嘴唇、最后无力地放下。
“这一剑……算我还给你了。”
沈寞已经悲伤到失语,只能不住地摇头、落泪。
“阿褚找到了值得托付的人,我就可以放心地走了……对不起,沈寞,我这一辈子……罪孽太重了……下辈子遇到我,别再招惹我了。”
白垣只觉眼皮有千钧重,他撑着力气,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对不起,酒里有毒。”
白垣闭上了眼,眼角划过一滴清泪。
白垣这一生,做了太多错事,这让他失去了亲人、爱人,甚至是自己。
他从出生起就被人控制着,但至少,死亡是由他自己选的。
可沈寞来不及悲伤,甚至来不及再看一眼白垣,就被鲛族长老强行召回,他这才知道,他的父族母族死了。
仅一天之内,他便失去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人。
他的父族母族好歹给他留下了满宫的念想,他与他的爱人之间,却仅有一个吻。
一个吻,足以思量一生。
回忆结束,沈寞看着空无一人的床塌,望而生畏,他最终还是没有躺上去,而是睡在了小小的贵妃塌上。
沈寞缩成一团,不安地度过了这可怕的夜晚。
与此同时,剑鳍鳍族族长檀胥也是辗转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