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胥今日又在御堂斩了两个宠妾灭妻的族臣,他索性直接下令,凡剑鳍族人,皆遵一夫一妻制,不得违逆。
就像他曾答应白褚的那样,一生一世一双人,只可惜,白褚没活到他履行承诺的那天。
他与白褚是日久生情,本来说好,待白褚病愈他们就成婚,他连定情信物都送了,岂料一回到家,进到卧房,便看到床上白垣冰冷的尸身,手边放了一瓶解药。
刺死白垣的剑,是芷宿,可沈寞却不知所踪。
白褚崩溃大哭,晕过去了好几次,醒了又继续哭,檀胥在一旁看着,心疼却又不知所措。
不知道哭了好多久,许是眼泪都哭干了,白褚才冷静下来,眼神空洞地注视着白垣的尸身。
“阿褚,把解药喝了吧。”白褚坐在地上,檀胥蹲在她身边,乞求般地将解药塞到她手里。
白褚接过解药却没喝,她看着瓷瓶上的血迹,说:“这解药,是拿我哥的命换的,你说,就这么小一瓶,怎么就能要了我哥的命呢?”
“阿褚,你若不喝,你哥岂不是白白牺牲了?”檀胥劝道。
白褚缓缓扭头看了檀胥一眼,又看了手中的解药一眼,最后盯着白垣的尸身喝下了解药。
很苦,白褚素来最怕苦,可今日味觉像是失灵了,解药见底,白褚也不曾皱过眉头。
喝完了药,白褚问檀胥:“阿胥,沈寞呢?他去哪了?”
檀胥不知道,他摇了摇头。
“平日里数他与我哥走的最近,怎么我哥死了,他倒是不见了踪影?”白褚认不出芷宿,她只觉得沈寞无情无义,“莫不是他做了什么对不起我哥的事,不敢见他了?”
檀胥没有告诉白褚芷宿的事,他只说他会找到沈寞,会替白褚给白垣报仇。
白褚病是好了,可精神却越来越差,时不时就会望着窗外发呆,窗外只有一棵枯腐的秃树,是六年前定居此地时她和白垣一起种下的,可惜没养好。
白褚这样的状态做不得刺绣,她就干脆不做了,整日待在家里侍花弄草,倒也落得清闲。
檀胥在外头找了个闲职,钱虽然不多,却也够两个人生活,闲下来的时候,他就到处寻找玖江、沈寞等人。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两年后让他找到了忘忧君的人,不过来人不是玖江,是柒酒。
檀胥拦住柒酒,问:“玖江在哪?”
柒酒本是奉玖江的命令进城购买药材,没想半路半要杀出个程咬金来,还拿剑指着她逼问。
柒酒嗤笑道:“想知道玖江在哪,你也配?”
檀胥把剑放得更近了些,利刃划破了柒酒娇嫩的肌肤,殷红的血顺着剑身流向檀胥的手指,他道:“五年前你就知道,我从不怜香惜玉。”
柒酒却丝毫不惧,双手后背,道:“笑话,你一个毛头小子,哪来的脸说出对我怜香惜玉这种话?也不掂掂自己几斤几两。”
柒酒借说话的功夫掏出袖中的木匣,取出里头的簪子变作红伞,一招打开颈侧的长剑。
可檀胥也不是吃素的,五年前柒酒就不是他的对手,更莫说五年来他日日只睡三个时辰,其余时间全花在找东西和练剑上,如今的他,早已不是柒酒能对付的了的。
檀胥剑法凌厉,步步紧逼,柒酒只能连连后撤,才堪堪防住。
有些不对劲,就算檀胥是天才,也不可能在短短五年内进步如此之大,大到柒酒毫无还手之力。
灵光一闪,柒酒想到了,“你吃了洄芗丹!”
虽是询问,语气却十分肯定。
洄芗丹这东西,虽能短暂让灵力提升一个境界,可它到底是药,是药三分毒,药效过后,不仅对灵根有损,还会伤其筋脉,事后要修养好长一段时间。
檀胥没理她,攻得越来越猛,竟直接打飞柒酒的手中红伞,还砍断了柒酒的一只手。
柒酒紧紧握着手腕,疼地跌坐在地。
“我最后再问你一次,玖江在哪?”
柒酒啐了一口血,笑着,额头上冒着细密的汗珠,她费力开口:“我也再说一次,你、不、配!“
檀胥便没再犹豫,抬剑便刺,银剑贯穿了柒酒的胸膛,“噗呲”一声,檀胥抽出剑,柒酒应声倒地。
檀胥杀完人就走了,所以他没看到,在他走后,有人带走了柒酒的尸体。
檀胥斩杀了忘忧君一名大将,心情大好,不料回家到家中却见一地狼藉,他顿感不妙,连忙跑进卧房,便看到白褚双手被缚,身旁坐着手拿匕首的玫江。
“回来了?”玫江背对着檀胥而坐,不看他一眼,兀自拿着匕首在白褚身上比划,“挑挑吧,先从哪下手?”
“柒酒是我杀的,你要杀要剐冲我来,绑她是什么意思?”檀胥道。
“什么意思?我又不瞎,你和她是什么关系傻子都看得出来,杀她,可比杀你好玩多了。”玖江说着绕到白褚身后,将匕首抵在她脖子上,强迫她抬头与檀胥对视。
“你想怎样?“檀骨攥紧了身侧拳头,怒道。
“我不想怎样,就只是想让你知道,眼睁睁看着爱人死在自己面前,自己却无可奈何是什么感受。”
“你到底要做什么?”
“看不出来吗?我要成全你们啊,先杀了她,再杀了你,你们就能在地府重聚,免得等她老死之后,你一个人孤苦无依。怎么样?我是不是很贴心?”玖江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
“阿胥,你快杀了她,不要管我的死活,杀了她,就当为我和我哥报仇!”白褚眼中浸满了泪水,不舍地看着檀胥。
“哎呀!舍己为人呐!你简直和哥一样重情重义。”玖江看似夸赞,实则暗讽,“可你要想清楚,你现在这条命是拿你哥的命换,你确定,你还要重情至此吗?”
玫江大概以为这招对白褚还有用,从前白褚耳根子软,只要稍稍说一些关于白垣的可怜事,白褚就会对她言听计从。
这些事白垣是不知道的。
可白褚早已不是两年前的白褚,现在的她,绝不会因为旁人一两句话而改变想法,反正玖江不会放过她,倒不如她自刎,还能换檀胥一命。
白褚偏头睨了玖江一眼,玖江一怔,这眼神令她陌生。
“早知今日,当年你遭同门欺凌时我便不该为你出头。我该让你冻死在那个雪夜。”白褚生平第一次说出这样无情的话,也将是最后一次。
白褚倾身扭头,匕首很轻易地就划破了喉管,温热的血液溅到玖江的手上,烫得她猛地一缩手。
白褚的头倚在桌子上,口中不断涌出鲜血,她好像在些说什么,玖江凑近了去听,只听见白褚恶毒的诅咒:“去死!”
话音刚落,一把银剑横穿便脖颈,玖江的头颅滚落在地。
檀胥丢下染血的剑,跑到白褚身边,他跪在地上,颤抖着双手抚上白褚的脸颊,白褚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她实在没力气了,连笑的力气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