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娣自觉不敌,自袖中撒出一把香粉,周遭瞬间变得灰蒙蒙的。
容娣又消失了,她躲在粉雾之外。
沈洛挥剑时的戾气太重,此时已经起了杀心,杀亲之仇不共戴天,如今仇人就在眼前,他是无论如何都冷静不下来。
左右容娣已经招诉了犯罪过程,倒不如由他做了这个判官,好叫他报了杀亲之仇,也当是替天行道了。
“容娣,你当真是自私虚伪极了!满口报恩,可结果呢?我父族母族不都是你杀的吗?你前十五年过的可怜不假,可那又不是我父族母族造成的,他们怜你,予你庇护,你却杀害他们,恩将仇报,你就不怕遭报应吗?”沈洛吼道。
容娣在粉雾外听着沈洛的控诉,双手不自觉紧握成拳,她气急败坏道:“你胡说八道!自私虚伪的不是我,是你的父族母族。是他们要赶我走,是他们要赶尽杀绝,是他们活该!他们自作自受!”
容娣的身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沈洛辨不出她的位置,偏还有那剩下的八人时不时蹦出来偷袭沈洛。
沈洛腹背受敌,根本无法静心思考,只好先解决那八人。
这并不容易。
沈洛身处雾中,什么也看不清,只能听声辩位,那八人虽说武功不如沈洛,可我在明,敌在暗,再加上前期的打斗几乎耗光了他的精力,局势对沈洛并不友好。
沈洛与那八人短兵相接,他的匕首在长刀长剑面前不占优势,胜在身手敏捷,尚能与之一搏。
沈洛突然很不合时宜地想到弘朗,他想,若是弘朗找到这里,瞧见他这满身脏污鲜血的模样,大概是会被吓到的。
他没有多少时间了,必须速战速决。
于是沈洛果断丢下匕首,摸索着从地上捡起一把长剑。
长剑的攻击范围比匕首要远的多,只是抬手一挥,就击倒了三个人。
余下五个人知晓沈洛换了兵刃,清楚分散着打必输无疑,于是变换了战术。
那五个人分成了两组,前两个人负责与沈洛正面硬刚,另三个人则负责背后使诈偷袭。
果不其然,沈洛的注意力都被前两人分走,压根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危险,若是放在以前,这绝没有可能,可这香粉许是会麻痹人的神经,反应过来时,左手臂已受了伤。
沈洛一剑将那三人的脚踝齐齐砍掉,却在转身时听到“噗呲”一声,定睛一看,竟是那带路的小孩挡在了沈洛身前,两个守卫的剑同时贯穿了那小孩的心脏。
那小孩只觉喉中腥甜,一张嘴,鲜血便止不住的流,他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要死了,神奇的是,他居然不觉得害怕。
至少,他救了很多人,他的人生不是没有意义。
沈洛震惊之余,趁两个守卫还未拔出剑身,一招砍下两人的手臂。
至此,容娣手下的所有人都没了用处,只剩下她自己了。
那两人倒下的那一刻,沈洛接住了同样要倒下的小孩。
那小孩满嘴是血,沈洛便帮他仔细擦拭着,可那血却越擦越多,怎么也擦不干净。
沈洛崩溃了,嘴里嘟囔着:“为什么擦不干净啊?为什么擦不干净啊?”
因为擦不干净血,因为弄脏了弘朗的衣服,因为这小孩因他而死。
沈洛哭了。
他们本来说好了,沈洛引开守卫,他则趁机带领孩子们逃跑。
他本来能活的。
他本来能活的好好的。
可是他回来了,回来挡在沈洛身前了。
那小孩却没哭,他守着最后一口气,将藏在手里的东西拿给沈洛看,他断断续续地说:“他们说……这是……是……我的名字,可我不……不认识,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的名字……”
沈洛接过他的东西,是一个护身符,一面用针缝了名字,另一面则是出生年份。
“你叫何庥。”沈洛道,“瑜德十三年生,今年九岁。”
何庥皱着眉,似乎不太理解他的名字,他费力开口:“庥字……何意啊?”
“庇护之意。”
“原来是这样……”何庥呢喃着,“何庥,好名字……何庥……”
“我叫……何庥……”
这是何庥的最后一句话,幸好,他在生命结束之前,知道了自己的名字、年岁,如此来世也不必做孤魂野鬼,也能投个好人家的胎。
只盼他不要对这人世间失望。
这辈子受尽苦楚,下辈子定要享尽幸福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