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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平安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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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元三年,曙光初升,春棠已赤脚踩上竹梯,指尖堪堪勾住杏树上的果子。陈婶举着竹竿追在廊下笑骂:“小猢狲仔细摔着!这果子还没熟透呢。”

少女将杏子往怀中一掖,灵巧翻上院墙,得意地晃着腿:“我同夏叔昨夜摸黑去池塘抓鱼了,婆婆,咱们今日做软兜长鱼吃!”

夏翊抱臂倚在廊柱下,手中剑穗随风飞起,那是春棠上月编的,红绳里还掺了金线,说是“将军佩剑须得威风”。他望着墙头晃动的绣鞋,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了微笑,这宅子自春棠来后,连檐角铜铃都清脆三分,而陈婶的变化尤为明显。

夏翊第一次见陈婶,还是陈忠大婚,老人家看着一对新人,脸上是掩盖不住的喜悦;

夏翊第二次见陈婶,却在抱着陈忠的骨灰坛叩响柴门,瞧着屋内丧儿的母亲、丧夫的妻子和她怀中的幼子,他决定帮陈忠照看他们。

后来的某夜,陈忠媳妇带着幼子离家,便再也没有回来过,陈婶就变成了孤零零一人。她一度轻生,是夏翊硬拉着她来到了江都。如今,因得春棠的存在,陈婶也有了生气。

骤雨突至,雨水顺着屋檐滴了下来,夏翊抹了把脸,看着墙头晃悠的水绿色裙裾:“下来。"

“夏叔,看我新学的燕子抄水!”春棠张开双臂往后仰,夏翊箭步上前,恰接住跌落的小人儿,怀里的果子撒了一地。

陈婶急得直跺脚:“野丫头早晚摔断腿!”

春棠揪着夏翊的护腕咯咯笑,又赤足冲进雨幕,在积水里蹦跳,陈婶举伞追出去。望着院中追逐的两个身影,夏翊突然明白了军营中的兄弟嘴中常常念叨的“家”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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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女学堂,春棠翻过后墙,跳到槐树上,细麻绳系着油纸包,晃晃悠悠垂到隔壁书院窗边里,头裹着东市最抢手的桃酥。

“接着!”她冲探头张望的青衫学子比口型。油纸包划过优美弧线,却被戒尺半空截住。

“夏!春!棠!”崔夫子气得直喘,“这是本月第七回……”

“你们几个记得给我跑腿钱。”春棠对那几个学子喊道,又朝老夫子吐吐舌头,翻身跃下高墙。

穿过回廊,她猫腰小心翼翼地往女学堂里瞧,此时彭夫子捋着白须念得摇头晃脑:“《女诫》有云:清闲贞静,守节整齐……”

趁夫子不备,她从后窗利落翻入,坐在了最后一排。才坐稳,夫子戒尺就敲了下来,只见他铁青着脸,举着一副画满了持剑小人的纸,怒道:“夏小娘子,昨日布置的《列女传》感悟作业,看你交的都是什么?”

春棠托腮,指着自己的“大作”直言道,“夫子,这就是我的感悟,我还为此做了一首诗,夫子你听听。“她在站了起身,念道:“女子何必困绣楼,且看平阳领吴钩。若得青锋三尺剑,敢教须眉尽低头。”

满堂哄笑中,翠妞怯生生拽她衣袖:“春棠姐,莫要顶撞先生。”

“都给我肃静!”夫子手中的戒尺敲得越发用力,“你,去庭院跪诵《内训》!”

春棠心想正好,蹦跳着就走了出去,边跪在廊下还边哼起了小曲。待夏翊被请来学堂时,正撞见他的小丫头在院中拿着树枝在耍来耍去。

“将军!”夫子捧着心口告状,“这般顽劣……”

“是在下管教无方。”夏翊熟练地认错,速度快得连夫子都反应不过来。

回府路上,夏翊再次用心良苦地劝道,“春棠,姑娘家家的,上学就应当好好听讲,莫总是让夫子生气。上月,刘员外家闺女还因跟着你逃学,被家中罚跪祠堂!”

春棠踢着石子嘟囔:“她自己愿意跟来的……再说绣花诗文有什么趣?隔壁书院的学子为何可以谈算术和理政,咱们女学堂却只讲女工和女德。与其听夫子念叨,还不如跟你学兵法、练箭术!”

“沙场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夏翊声音一沉,他摩挲着腰间佩剑,想起了陈忠为他挡刀的模样,又想起了赵子敬以一挡百浑身浴血的模样。

春棠凑近挑眉,“将军可是嫌我笨,不愿教我?”

夏翊下意识退后半步,摇头道,“倒也不是。”

春棠眼睛骤亮如星,立即掏出一本兵法书,兴冲冲道:“那现在给我讲!”

夏翊扶额,内心忧愁,这小丫头片子比军中的士兵都难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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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第一场雪落。

春棠窝在暖阁打盹,手里还握着半块黍糕。陈婶往炭盆里添着松枝,忽而道:“明年就及笄了,该学着裁嫁衣。”

春棠迷迷糊糊把脸埋进她的腿上,嘟囔道,“今年的生辰都还未过呢,婆婆就想着撵我去其他人家。”

陈婶轻敲她额头,“净胡说。”

“婆婆身上有娘亲的味道。”春棠撒娇道。

陈婶搅炭盆的动作顿了顿,眼眶倏地红了——陈忠幼年也爱这般蜷在自己膝头。

烛火将两道人影融成窗纸上一团暖晕,春棠仰起脸问,“婆婆,陈都头是怎样的人?”

陈婶轻轻抚摸着春棠的发鬓,“那憨子啊,十岁就敢追着野猪跑……跟你一样,最烦念书,可却把将军送的兵书当作宝贝,还终日信誓旦旦地同我说,‘儿愿随将军,守山河无恙’。对了,他的娃儿同你一般大,眼睛也亮得很……”

门外脚步声渐近,春棠一个激灵翻身坐起,陈婶拍拍她脑袋笑道:“是你夏叔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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