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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Chapter 63·镜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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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疑、敏感、看起来很抗拒,但是心里特别空。”

空。

她形容。

她多么了解他,而他想要的,也不过是一份理解而已。其实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不要逞强了。”她按上了时敬之的手臂。

“你应该是很难逃脱依赖的人吧。”女人却说:“但是你却从来不肯相信别人。”

“有什么可相信的呢?”时敬之却强自辩解说,“也不能太相信民众,民众还推翻了航天计划,毁掉图书呢——”

老师点点头,似乎是在表明赞许的态度:“你说的有道理。希特勒一开始也是无名氏,名字是某个偏僻乡村的农夫的名字呢。”

“也?”

“syren也是——”老师奇怪:“他出生在三不管地带的拉斯小镇,由主管婚礼的神父命名。Listen to the voice of god.”

“哇哦。”时敬之发出一声不惊不喜的赞叹。他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仿佛在讨论毫不相干的人。

“你们刚才在甲板上说了什么?”她又突然问了一遍:“他真的死了吗?”

如果真的是相濡以沫的关系,又怎么会如此铁石心肠、无动于衷?

“你是在试探我吗?老师?”

时敬之却突然赌气一般宣泄道:“其实我也很难想清楚你到底在搞什么,但是我感觉能撬动世界的力量会令你着迷。一开始有人形容你为码头上的哲学家,但是后来我明白,你不需要太多宣告,只要有个代言人就好。”

对方欣许地笑道:“还有呢?”

“但是………”

“是发现很想要爱吧。”她用一种非常慈悲的、柔软的嗓音说。

时敬之的脸色突然又怔住,微微发僵。

“真是个可爱的恶作剧。”

女人很快地摸上他的腰间,掏出那支笔扔掉,然后是纽扣,腰带。其实拜闻命所赐和这片鸟不拉屎的荒山野岭所赐,时敬之身上已经没有什么属于当代的智能化工具了,恰恰相反,他现在一身棉质布料,连手指上的伤口都是拿古老的、过期的创可贴包裹的,这已经是至高待遇,毕竟岛民全都用草药。

时敬之手足无措,像是被安检员快速摸了个遍。

他内心深处止不住颤抖,整个人仿佛屈服蟒力下的失声猴:“他……死不死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露出这样的表情?”女人徐徐靠近,握着他的手,又抹上他的下巴,在黑暗的屏幕前同他四目相对,手指夸张地压在他唇上。

女人就这样盯着他,声音平稳而不中断,如同蔓延的水流:“是因为终于发现,能够联系所有的、崇高的、作为人类最宝贵的文明核心的博爱、悲悯与真理却是如此具有破坏力,所以没有办法再次信誓旦旦地孤身前行了吗?”

“发现自己雕镂满眼都是空中楼阁,本身泥泞不堪,卑微狭隘,善妒恶毒——和那些听过的思想、受过的教育背道而驰——所以不相信真理、不相信人群、那样渴望却又裹足不前,你的血液流淌不到他人的血液当中,最终将自己苦苦熬死……有没有这样的时刻?鄙视他们,这群虚伪、愚蠢、麻木、可笑至极的庸人——可是你与他们又并不不同,你也只是想要沉溺在短暂的快乐中而已——”

“只有成就感的人才会把世界看成一个友好的世界,并乐于看到它照原样保持下去,但失意者却会乐于看到世界急遽改变。那怕你再自诩自己的美德、骄傲、能力……你也依然只是个不敢面对自己内心的跳梁小丑而已——”

“那都是外界给予的——你自己可知道,除了那些,你对现状怀有深深的恐惧,所以你只能向外界找理由——”

“那就是联系,永远的联系,由内心深处的欲望而生的、和每一个在意的细节具有的联系,只有抱残守缺般和那些东西联系在一起,你才可以无所不能——”女人叹息说:“那就是爱吧——”

“爱可真是世界上最致命的瘾。”

就在那一刹那,时敬之认为自己快要疯了。

“恨意和执念往往来自最最细微的事情。而不是针对某个模糊的、热情高涨的群体本身。”

你看吧,其实都是谎言。

“你是不愿意的,对不对?”

他终于落下眼泪。

哪怕是哭,也依然无声地、毫不打扰地哭着。

“别说了……”从他紧咬的牙关中蹦出破碎的字眼。

“真可怜。”女人这样怜惜地说着。

“别说了…”

“那些无可救药的、无法忍受的、无法逃脱的生活……”

“是不是很想一了百了?”

“求求你了…求求你别说了——!”

“孩子气般,永远那么天真、无邪、烂漫、纯粹,嘴上口口声声说着疏离任何人,总是藏在人群中猜忌着隐形多久能不被发现,却总是在内心渴求最最廉价而卑微的信赖、博爱、真理,但是永远没人在意,永远会被人抛弃……“

“求求你——”时敬之哭着说。他绝望地摇头,挣扎道:“求求你……”

那个女人却无视他的挣扎和崩溃,咄咄逼人道:”你敢让别人知道吗?嗯?”

“求求你……”他甚至已经说不出话了。

“你敢按下去吗?”她看着时敬之发抖的手说:“你总是这样,嘴上说着我要最大的自由,那种无所顾忌的、敢爱敢恨的、可以的自由,却总是哆哆嗦嗦、没有勇气……”

“你根本不敢按下去。”

时敬之大吼一声,对着自己手掌狠狠咬下去。那声吼叫尖利又绝望。

女人似乎早就料到,她残忍道:“你所谓的对世界的厌恶和仇恨,只是你不想承认,你是那么讨厌你自己而已。”

她的身影笼罩着时敬之的后背,手抵在时敬之腰间,那柄匕首的尖端其实已经不受控制地刺入了他的身体,但是他已经完全没有任何感觉了,于是她甚至很有耐心地将他的手放在推手上,模拟推拉的动作,三番五次、乐此不疲地享受他的全身因恐惧而产生的颤抖,连牙齿都在咯咯打颤。

可能是太亢奋了,她忍不住说:“我看中你…无非是因为你是最纯粹的……最讨厌的可怜虫罢了。”

他泪流满面,甚至承受不住一般浑身直打哆嗦,而那个女人却在微笑,目光那般柔软,却如同锥子一般射过来。

他的本能驱使他傻乎乎地跪在原地接受审判,闪着冷光的地面照出人形,忠实地反映出他的瘦骨嶙峋——

事实上他感觉自己已经死了。

她真是拥有世界上最最惑人又温柔的腔调,说着骇人心魂、无所顾忌的话:“我不是什么码头上的哲学家。”

“而你也根本不敢推上去,这一切不过是最幼稚的玩笑而已——”

“不——!”

时敬之疯了一样扑向推手,却被女人轻易阻拦,一把推倒在地——

大屏幕忽然闪烁异常,显示出山顶葬礼的场景,TINA夹杂在人群中露出半张侧脸,可能是太憔悴,她没穿高跟鞋,提着包垂头冲进送葬的人群中,但是只有两秒钟,屏幕“咔啦”黑掉了。

她狠狠打开时敬之僵硬到无法握紧的手,脸上的表情因为快意而狰狞扭曲起来,按住推手重重一推,话语如同诅咒般清晰宣判——

“但你是the true believer.”

“轰——!”

响亮的轰鸣响彻野地,如同预料到的那样,她低头一动不动的人鄙夷道:“那种无愧无疚地去恨、去凌虐、去撒谎、去恫吓、去背叛的自由拥有致命的吸引力,对不对?”

时敬之呆愣愣地,整个人冻僵般机械地转过来,用一双果核般的眼睛空茫地目视她的脸。

女人的脸上出现了一个森然的表情,那表情怪异到让人终生难忘。她忽然狂妄地大笑起来:“看看你的表情!无私者的虚荣心果然是无边无际的!”

“一个人只有病了…才会动念去改变世界啊…”

她表情冷漠地点评道:“Arthur.”

遥远的墙边滚落着那支钢笔,上面有一张代表美满幸福的全家福。

三张脸亲密无间,讽刺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可真像个怪物,无能的怪物。因为生活的固定模板化而成为一个深怀恐惧、被深深的不安全感驯服的怪物——

他怎么就这样了呢?

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有勇气说出一句,world changer Delphino吗?

“当希望和梦想在街头汹涌澎湃的时候,胆怯的人最好闩起门扉、关上窗户,蜷伏着以待怒潮过去———毁灭世界的是臭虫、怪物和零余者吗?”女人看着即将昏暗的进度条赞叹:“传布末日四骑士将临的,乃是以常春藤遮身的少女和头戴花冠的青年啊——”

那是启示录中描述的末日景象——

刺目如钢刀的亮光在海面上空劈开,汹涌而入的海水上风势强劲,那种撼动天地的力道逼的泊船节节而退,无数房屋玻璃应声而裂。

沿海的白塔简直要拔地而起,又突然被慑住一般,尖端发出诡异的蓝光,仿佛完全承受不住骤然变化的压力,齐齐发出失序的吼叫。

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阴云笼罩,而在遥远处,海天相接的地方瞬间飚起万丈巨浪——

满屋警报疯狂作响——

时敬之用力张大眼睛,满屋机器在尽忠职守地工作着,他看着大片漆黑的屏幕,也看到了自己清晰的倒影,仿佛有一只巨手捂住他的嘴,掐灭了他呼之欲出的尖叫。

然而预料中的进度条始终停留“finished”的画面上,她终于产生一点犹疑,后退数步怒视而来:“怎么回事?”

“离他远点。”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阿玛蒂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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