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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Chapter 63·镜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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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吗?”

“什么?”

“我问你冰淇淋,吃了吗?”

“那必须不能够!”TINA说:“我可是爱岗敬业好青年!从不溜号吃零食!日常考核拿全勤!”

每一个社畜好青年都以“我不溜号、摸鱼可耻”作为职场守则!

“那可真是遗憾——”郑泊豪叹息道:“你不吃我也不会给你加班费的——我们的加班不叫加班,叫为民众服务——”

“十几年前那场太阳磁暴,你还记得吗?”他说的故事有点久远,但是TINA记性很好:“那是历史上最大的一次太阳磁暴,强度甚至超过了卡林顿事件。所以联合政府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的研发,加强保护罩。”

“但是,有人提出了另一种方式。”

郑泊豪终于打开了门,他说:“给你算一道题,一艘船如果沉了,沉船漩涡会产生多少马力? ”

TINA翻个白眼,“ive told you”,她凉凉道:“…我是文科生。”

“吃过火锅吗?见过升降台吗?”郑泊豪冷着脸说:“一开始以为是包饺子。现在改成下饺子了。”

正说着,TINA眼前一亮,一幕完全出乎意料的画面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那是一座巨大的压力控制台。

“多年前的磁暴以后,人们除了在建筑外层加固保护膜和防空罩,受到填海造陆计划的启发,有人提出了一种胆大包天的设想——水下城池。”

郑泊豪看着按钮,似乎有什么被启动了,TINA看到压力条在不断加压——

“我想这就是你贪吃冰淇淋的后果吧。”郑泊豪说:“34号是依山而建的教堂,43号却是建筑在人工岛上的——”

话音刚落,TINA瞪大眼睛,视野中,岛屿和山峦在缓缓上升,边缘处伸展出花瓣一样的金属色外壳,高达百米、状如贝壳的保护罩闪烁着蓝光,在推进器不知疲倦的推动下缓缓上升,而邮编43号建筑物却在缓慢降落,那一整片岛屿如同塌陷般迅速滑落——

伴随着天塌地陷的巨响,它不可救药地塌陷入无垠深海,同时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垮塌声——

那是整座海岛入海带来的强烈震感,横跨平方几海里的浪花破天而起,瞬间淹没整块沙滩,紧接着迅速回缩,海面上凹陷处,出现一片巨大的漩涡——

郑泊豪看了眼墙上悬挂的巨大监控录像,啧啧点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船上所有人已经被漩涡卷进海下云台处理舱了吧。”

“所以科技的力量是真的有用啊……”TINA目瞪口呆,“通过信号发射装置把教堂葬礼的影像投射到人工岛上,造成海市蜃楼一般的假象,以此迷惑敌人的视线,甚至实现瓮中捉鳖一般的包抄……这就是你的计划吗?郑队长?”

“正什么正,说好了叫郑副队长!”

TINA:“啊这。”

“你的第一篇作文真的是《我的父亲》?”TINA很是奇怪:“那不是三年级期末作文吗?”

“哦——当然不是,我瞎扯淡的。”

郑泊豪目光坚毅,又狠狠拧了把螺丝:“我的第一篇作文怎么可能那么弱智,肯定要炫酷才行的吧?!明明是《我有一个梦想》!”

他铿锵有力道:“我的梦想是拯救世界!”

“………”TINA:“大哥,那是六年级五区联考的第四次模拟题吧?”

“那又怎么了?”郑泊豪一脸“你在做梦”的表情:“有钱为什么要写作业?能找代写干嘛亲力亲为?”

“谁会安安心心写作业?不都是抄?”他云淡风轻道:“我初中上学前都是以挂科为己任的。”

TINA:“………”

虽然这么说,但是时敬之还是以一己之力把郑泊豪从代写作业的吊车尾泥潭里拉出来。

并且他还不带脏字地连续输出把勾搭郑泊豪抄作业的代写中介痛骂半小时,拉黑退群没收通讯器,一番操作猛如虎,让郑泊豪第一次见识到了重度社恐利用大数据平台进行社交火力攻击的巨大破坏性。

不过吊车尾也有吊车尾的特点,脑回路永远那么清奇。

郑泊豪的反射弧终于跑完八百米:喂,WSSB技术是什么?

一股怒火冲天而起,TINA一字一句道:“我是傻逼!”

她的眉头越来越紧,出其不意地问了一个让郑泊豪震惊且无言以对的问题:“所以他为什么要去那里?”

“你不知道吗?要开启保护罩的第一步就是全城断电,不然巨大的电压将会制造多起事故。”郑泊豪阴阳怪气道:“你是文科生吧?”

“凡不可说,就要保持沉默。”TINA冷冰冰道:“维特根斯坦的名言。你要是不会说话,就闭嘴。I’ve told you!”

“呵呵。”郑泊豪继续皮笑肉不笑:“文科生历史学的也不怎么样嘛,德尔菲诺全城停电日的由来知道嘛?”

“不是为了纪念航天计划的圆满成功?”

“哦。”郑泊豪一脸嫌弃地说:“那只是表面原因。”

“那天不得不断电。因为德尔菲诺的保护罩启动仪需要检修……”郑泊豪骄傲笑道:“喜欢你眼前看到的一切吗?欢迎来到德尔菲诺保护系统前身的实验基地。”

TINA已经震惊到说不出话。周围有无数工作人员在奔走。

郑泊豪拍拍她的头:“你有飞行器的驾照吧?”他动作很快,迅速摸清通道路线,身侧的信号增强仪开始闪烁,紧接着屏幕上出现一幅地图,郑泊豪手指纷飞地操作,按下开启按钮,“准备好和我一起拯救世界了吗?”

TINA随手拿起地上的装备包,多年以前的先人为了末世求生准备了无数方案,她甚至在包里发现了类似遗书和公告单的东西,旁边还夹带着几枚信息芯片,只是现在没空细看:“这个时候就不要搞个人英雄主义了吧!”

“我们不会死的。”郑泊豪瞄了一眼她手中的包,打开驾驶舱坐进去。

TINA还是不放心:“那些人…如果有人临阵脱逃……”

“如果真的有人临阵逃脱……”郑泊豪随手推开她这侧的门:“放心吧,风高浪大,船舶压力超负荷,舰艇悬停不超过一分钟——他如果出海,还没上船就已经被制造出的巨大漩涡绞死了……哎呦卧槽!”

*

“嘭——”

挨到第一下的时候,她并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第二下,“阿玛蒂森——”

如果说那种看着无可救药的生命走向失败而产生的、非常隐秘的快感让她浑身战栗的话,那话语也可以变作武器——那种仿若针尖在神经上跳舞般的剧痛持续了短暂一瞬,逼迫她发出了一声怒吼。

阿玛蒂森。

这次她总算明白了是身后的人作祟,这四个字点燃了她的怒火,双眼闪耀着疯狂的光芒,她狠狠回过头,望着远处的人影森然道:“……syren.”

闻命喘着气,再次将手中的棍子对准前方。

他的情况并不好,整个手臂上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只是讲话,头脑就传来一阵一阵剧痛——

他的思绪还停留在几分钟前,他应该是在深海中,游鱼在透明的窗外或停游或惊慌逃走——

他知道自己不能停留太久。

时敬之后脑剧痛,他的头重重磕在地上,后背发凉,他侧躺在地上,身下甚至洇出一小洼血迹。

“离他远一点——”闻命站在几米开外的空地上喘息说:“滚开!”

他所在的位置有些低,那块地像是半块院子,被钢筋铁骨包围起来,闻命似乎刚刚从低处攀爬起来,正半跪在狭窄的横梁处,手握一根钢管,撑地而起。

他半身染血,全身都被冰冷的海水浸透了。

意外就在这一刻发生,远处的白塔不知受到什么干扰,突然整间屋子天旋地转般倾斜——

“嘭——!”

“嘭——!”

“嘭——!”

智能门“哗啦”一声,连跳几下,再偃旗息鼓般灯光全灭,发出一声“哔咔”的断裂声,整间屋子里弥漫着烧焦的气息。

时敬之的后脑狠狠磕在仪表台上,他受到重重一击,头昏脑涨,紧接着耳畔传出一些断断续续的声响——

不知触碰到什么按钮,屋内空地上窜起一片郁郁葱葱的参天巨木,一个温和而清冷的男声说:“今天,我们给兜兜来讲,小法尔的故事——”

那竟然是一台早期的虚拟系统触发器。

时敬之愣愣盯着森林中的绿树,那个声音还在静静诉说,他眼里突然亮晶晶的,整个人瞬间多了生气,渐渐染上怀念的表情。

*

“syren……”女人从鼻间发出一声响呼,化作淋漓尽致的暴喝:“——syren!”

“除非我是因为想念他而死,在这个意义上他杀了我。”

她的声音弥漫着血腥气。

闻命缓缓抬起头,冲阿玛蒂森轻轻笑了声。屋内火花狂闪,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

所有的仪器都在发出濒死的吼叫,这间屋子在倾斜,困兽般怒吼咆哮。

智能门失控滑落,就在门关闭的一瞬间,闻命突然原地暴起,硬生生伸进一只胳膊,卡着门边擦进半个身位——几吨级马力的门冲着他的胸膛挤压而来——

他曾经被人轻视,那些驯狗一般的人生里,跌倒、爬起,跌倒、爬起,再从斜刺里突然冒出个什么人,给予他致命一击——无影而漫长的绝望几乎要压垮他,那时候他几乎分不清楚,那该叫做诅咒,还是命运。

那扇失控的门呼啸而至,一点一点,挤压着他的胸膛,几乎就要锁死,那漫长的几秒内甚至传出骨头断裂的声音——

一只血迹斑斑的手抵在上面。

时敬之忽然翻滚跳起,冲着女人的背后扑去。

阿玛蒂森突然受到猛烈一击,谁也看不清她到底怎么动的,时敬之的后脑被狠狠砸中,鼻腔突然被狠狠捂住,他下意识屏息,瞳仁中映出一行字眼——

那竟然是一本《圣经》。

他感觉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那一刹那他开始不受控制地喘气,重跌在地又勉强爬起,痛楚令他头昏眼花,胸口重重栽倒在地。

阿玛蒂森的动作慢条斯理,在他的伤口上狠狠一拽,时敬之发出一声痛呼,几乎失去了知觉。

“小敬!”

阿玛蒂森来到闻命身前,她开始抢夺那根棍棒,并且准备重演曾经残忍的暴行。那一瞬间闻命爆发了巨大的力道,他扔开那根钢管,双手合力向着那扇门推去。

一下,又一下,他受到了重击,肩膀,胳膊,手臂。女人甚至伸出手,很有闲情逸致地拍拍他的脸,羞辱般笑道:“syren?如果你学到了教训,还敢造反吗?”

闻命狠狠瞪视他。

时敬之似乎在看他,甚至蹒跚地,一寸一寸向前爬动了一段距离。

那是几乎让他昏厥过去的痛楚。

他几乎一败涂地,阿玛蒂森随手从仪表盘旁捡起一枚手斧样的工具,一步一步朝着闻命走来:“…乖乖听话吧,syren.”

“不——”时敬之说:“不要动——”他的手不知何时按在了虚拟系统的空间控制按钮上:“…不要动…不然我们都会死——”

他对着闻命的方向看了一眼,垂下眼道:“…那本圣经上有四尺玉…”

“如果我开了真空模式,我们都会被烧死——”

“不。”闻命一手撑在墙壁上,突然转过脸,血液从他的眉角滑下,他的眼睛黑到惊人:“你还记得我们一起去看的那个话剧吗?”

他盯着时敬之的脸,时敬之似乎被摄住了,只能愣愣看着他的眼睛,他其实很想逃跑,闻命微笑着,一字一句说:“I desire you, i write to you, i write for you. i tear everything i wrote for you or about you. all i can say is, i want, i want, i want you………”

“我第一次看的时候,就想告诉你了。”

*

阿玛蒂森气急反笑:“你……”

“轰——!”

她的眼睛霎时睁大,紧接着望着远处发出一声狂妄大笑,举起板斧一劈而下——

遥远处,滚滚海波化为滔天巨浪呼啸而来——

声浪响彻云霄,时速上百公里,它们咆哮冲撞着倒映在闻命的眼底。

他在鸣如击鼓的海水声中撕开一道缝,转身冲着兜头而来的锋芒扑去。

*

“咔哒——”那扇门终于闭合。

海水奔涌而至,迅速溢满这间实验室。那把斧子不知被冲撞到何处,闻命狠狠摁住阿玛蒂森的脖子,吐出一口血沫。

“出不去了——”

时敬之摇了摇头,突然冲闻命露出一个歉意的眼神:“我没有设定开启指令——”

一股寒意直冲脑海,他是真的想死!

阿玛蒂森可能没见过这么疯的人,她真的是目瞪口呆,甚至都有些佩服这个人的执拗,这不是傻逼是什么?!

她猝然吼道:“你一定还有出去的方式!”

“不………”时敬之静静望着他们的脸。

“我父亲坚决反对我上前线,无非是因为我实在无法分辨是非和人心而已,心智健全、心性坚定这些词,永远和我背道而驰,又或者,他不想看到自己的儿子死在战场上,他无法承受那种我一次又一次被炸弹炸死的想象。”时敬之低声说:“但是我又吃了这碗饭,忠孝自古难两全的。”

“几年前我在这座岛上做任务的时候,肚子上炸开一道口子,那次我受伤很重,从此我母亲甚至以死相逼,再也不让我上前线。”时敬之低声说:“这是我第二次犯错误,我遇到一个小孩子,下意识想去救,谁知他突然笑起来,当时我感觉不妙,他自己引燃了炸弹,活生生在我面前炸开。”

“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了你到底有多可怕。”时敬之低声说,“那可能是我见过的最震撼的场景之一,在街上随便问一句,谁是阿玛蒂森?一个又一个人站起来回答,我是!阿玛蒂森,是我!”

所有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说自己是阿玛蒂森。

“那之前有一个叫syren的人发送来一些情报“。可是我们从来没有得到过阿玛蒂森的画像,哪怕再去沟通,syren也从来不回答,甚至失联了好久,我们猜测他有什么难言之隐。”

“阿玛蒂森,和南亚次大陆历史上著名的哲学家、诗人同名——当时我们下意识以为他是男人,因为他们是一对夫妻——”

说到这里他短暂地停了一下。但是他知道,他们都在听。

“可能你也会很开心的吧。”时敬之喃喃自语:“那时候我知道也许你不信任闻命,但是无所谓,姑且试一试,也没什么损失,后来你遇到了我,你看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

“时约礼的儿子,生活在象征人类最高文明圣殿中的精英,随便哪个身份,只要他毁灭了这座城市,就代表人类的文明和教育体系自食恶果,你是不是这么想的?这真是最最诛心的报复。”

“我见过好多那样狂热的幻想家,我曾经也对盲目的、群体性的行动感到无与伦比的恐惧,甚至对扫盲计划也存在质疑,你怎样开启智慧?怎样赋予素质?又或者,知识到底怎样传播与传承?事实上,一旦人群蜂拥而至,人人都像失去了智慧。又或者,我看过的不美好的事实在太多了…所以反对的声音永远那么诱人。我们才是代表了人民的利益,我们和人民站在一起,你们的联合政府是肮脏、腐败、充满蛀虫的地方,你们腐化堕落……随便一个什么说法。即便是每年通宵加班彬彬有礼,也依然会被人抱怨和责备,你们是坏人。里外不是人。”

时敬之说:“总是出力不讨好,里外不是人,这个时候从四面八方随意攻击都是对的。”

“你可能不知道。我从来不同人谈心的。没有人知道我在想什么。他们只会问我,你怎么了。而不是说,你还好吗?”

“像我这种满身戒备的人,又怎么会轻易将信任交付给你呢?”

时敬之道:“我说他烫我,无非是为了让我自保罢了。”

“民间冬日取暖都用火炉,他们总有无法看顾我的时候,如果我懂得了火炉的滚烫,下次一定不会靠近。”

“他们只是不想自己的小儿子滚进火炉中被烫伤而已。这和虐待可是根本的不同,但是你完全忽略了。”他的眼里略过一丝迷茫,那也许是因为他依然无比质疑那些奇怪的“为你好”的对待方式,又或者他依然对疼痛留有感知,但是他很快清醒了。

阿玛蒂森一脸“你在说什么鬼话”的表情。

“………会死的只会是你。”

时敬之望着面前的地面低声说:“我连看到他皱皱眉头都担惊受怕,不忍心他难过,你却硬生生打了他十几年,甚至摧毁了他的勇气和信念,我当然不能让他被你打倒。”

“真的要被打倒,那也应该是我啊。”他微微笑起来,笑容转瞬即逝。

“你应该看着自己怎样亲手利用你最蔑视的高科技把自己杀死,哦,不,你不会死,你会被联合政府抓起来,进行最最大庭广众的审判。没有什么比这个更令你感到耻辱。”

鲜血从鼻子、嘴巴和耳朵中渗出来,时敬之喃喃说:“当然,我更加愿意揣测,你嘴里所有的事物都是借口,你只是心怀一种天生的恶意而已。不过无所谓了,我只想事情快速解决。”

“真是天真!自不量力的蠢货!”阿玛蒂森冷冷笑道:“最让人痛苦的是恨意和恶意吗?应该是爱意。被高贵、崇高、纯洁、光荣包裹着的最纯粹的爱意,本身就是不纯粹的。生于破坏力极大的人类群体中的爱意,永远要掺杂着欲望、矛盾、犹豫、狭隘、猜忌,而人们为了提纯爱意,为它编造了那么多的谎言,如同华丽的王冠包裹着它——”

她看到时敬之的脸白了又白。

“就像这个世界上的人一样,越想要的越抓越紧,然而却越来越远,残存的爱意也终究会消磨殆尽。”

“求爱的过程是挣扎赴死的过程才对,不是吗?”说完她哈哈大笑起来,罔顾闻命铁青的脸色,愈发猖狂地兴奋高喊:“这就像是诅咒,你越想靠近,却越来越远,越是在抗争,却最终得不到满足——世人以为拥有爱就可以得到幸福——”

闻命咬紧牙关,给予她重重一击,她头晕目眩,剧痛到麻木,恶狠狠的咬紧牙齿:“这是你爱人的方式,和你那些虚无缥缈又源源不断的爱意永远相悖逆——”

“爱意永远夹杂着痛苦——”阿玛蒂森说:“这是无法跨越的、将要贯穿你一生的诅咒。”

她鄙夷地狂笑着,整个人疯疯癫癫,连连进攻道:“你还是这么没用!”

她重重翻滚在地,甚至已经没有力气再爬起来。

而闻命缓慢起身,踩着海水捡起地上的那支钢笔,再一步一步走回来,将笔尖抵上她的喉间,“你驯狗的方式的确有用,但是——”

那些伤痕累累的漫长岁月似乎被颠倒错乱,那个曾经跪伏怯懦、连连痛呼的人终于可以沉着地说不。

闻命神色平静道:“但是现在你再叫一声syren,我再也不会回应了。”

“不……闻命……”时敬之剧烈咳嗽:“不………”

他语气温和道:“你可以把钢笔还给我吗?”

“你为什么要救她?!”闻命轻易就看穿了一切,他目眦尽裂如同恶鬼,大声吼道:“你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还在救她?!”

时敬之静静望着他,摇了摇头。

他别开脸,喘息道:“……因为怜悯。”

“你还是不明白吗?”阿玛蒂森冷笑道。

“这样一个道德崇高、不染瑕疵的人,又怎么会接受你变成一个杀人凶手。”

她已经完全陷入疯狂,那种孤注一掷般的恨意让她看起来像个红眼恶魔:“你马上就会成为一个杀死亲生父亲的丧心病狂之辈,这件事将永远成为横亘在你们中间的一根刺——”

“你以为我会在乎吗?”钢笔戳进皮肤,闻命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青筋暴起,他波澜不惊道:“我其实从来不在乎这件事,我一直知道我是个父不详的野种。”

阿玛蒂森握起闻命的手对上他满含恨意的眼睛,将那支钢笔抵向自己的喉间,讽刺笑道:“我要死——”

耳畔传来一声恳求:“不……”

“即便你回去。”她猛然转头温柔地盯着时敬之:“你还回的去吗?”

“不……”时敬之疲惫不堪,喘息着说:“不……”

他突然望着闻命,伸出手用和善的口气开口说:“你可以把钢笔还给我吗?”

闻命剧烈喘息着同他对视,无比压抑地发出一声狂烈怒吼,他气还没喘匀,突然爆出一声猛烈的咳嗽。

不知道为什么,那声音特别重,还带着沉闷的杂音。

“时敬之…我…”闻命忍着剧痛,喘息未定道:“我……你……你要记得,把你钢笔里芯片的ID号码……刻在我的墓碑上。”

紧接着他浑身僵硬,呆立在原地。

时敬之目光闪动,无比缓慢、欲言又止地摇摇头。

谁也没有看到他的手什么时候躲在了身后,闻命盯着他,脸色剧变:“小敬——!”

那可能是他这么多天来第一次这样喊他。

时敬之稍微有了点力气,他冲他笑了笑,毫不犹豫按下身后的按钮。

虚拟系统微重力状态瞬间启动,钢笔失了力向外飘散,紧接着负压力迅速充满整间屋子。

房间某处地面突然塌陷,闻命话音未落便被巨大的吸力撞飞出去,又无缝对接般被地下安全舱收拢腹中。

“嘭——”

这间实验室终于不堪重负地裂开了缝,缓缓下沉入失控的海水中。

闻命看到了时敬之的嘴巴动了动,但是巨响掩盖了时敬之虚弱的声音。

闻命努力去分辨,对方用那种饱含歉意的眼神,就这样隔着海水,静静凝望闻命的脸——

“我在安全舱里录入了你的生物信息……”

汹涌而入的海水瞬间充满实验舱。

***

时敬之随着捶踩大地的海水迅速下落,隔着很远很远,他似乎看了闻命最后一眼,又像是什么都没看,筋疲力尽地合上眼睛。

“小敬——!”

闻命抵抗着汹海猛浪,抡起拳头狠狠砸向内壁,却只留下一个渺小的凹陷。

痛楚令他头皮发麻,紧接着他再次狠狠砸出去。

他看到了遥远的白塔,翻滚的海水如沸腾般滚出巨大泡沫,。

剧烈喘息着,挣扎般拿手肘孤注一掷地撞击玻璃,甚至自毁般将飘荡的牵引带收拢,迎面撞向冲击而来的巨石——

“嘭窿——”

坚硬玻璃上终于裂开一条长长的缝——

大量的海水死命涌进来——

有人在等我。

他头脑昏沉地想。

还有人在等我——

闻命盯着静静沉没的海水,却突然想到那么久以前的时敬之,想到很多让他喉咙发堵、难以言说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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