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秦惊鹤不由得记起另一个人,她的生父,前承恩伯。
前承恩伯与母亲秦乐游年少相知相许,纵是之后人心易变,他岂会真的毫无察觉?
不过是无力改变,索性一逃了之而已。
秦惊鹤对于这个生父,无半点多余的感情。
她现在只在乎一件事,她的母亲,究竟在哪?
前线战事忽然陷入焦灼,郭节手下副将临阵叛逃,重伤了郭节,险些使局势彻底无法挽回,郭节虽受重创,仍咬牙坚持,只差一点便死在战场。
大狄攻势汹汹,从前方溃败下来的人们在有心人士的推动下不停宣扬大狄的神勇无边,闹得京城人人自危。
先前派出的和谈使节有去无回,如泥牛入海。
程与序暗中推波助澜,同时与两位禁军统领约定好时辰。
那日月明风清,万顷雪白月光毫不吝啬洒向人间,宫中鬼影重重。
景瑞帝宛如死了般躺在床上,呼吸悠长,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出现在床头,他低头借着月光看着床上的人。
刀刃折射清亮光芒。
火光突现,刀剑声、哭喊声、凌乱的脚步声、尖叫声一同交织在一起,如同一把匕首,撕开了绸缎般宁静的夜幕。
不知多少人在黑夜里睁大眼睛战战兢兢,他们依稀知道有大事发生了,说不定明日太阳升起,这京城便要换一个人坐。
然而等了许久,外头的纷乱喧嚣反倒渐渐平静,有人内心惴惴不安,是结束了?
幽长的宫道中,有一个踉跄的身影,他每走一步都有血迹印在地上,此人扶着墙,一步步朝一个方向去。
程与序紧咬牙关,先前阿卫忽然临阵倒戈,说是奉七皇子之命取他性命,亏得他躲得快,趁乱逃了出来。
程与序怒火滔天。
自己辛辛苦苦为其百般筹谋,鞠躬尽瘁,七皇子便这般回报?
他内心悲愤之余又觉讽刺。
程与序自认是个小人,不然当初也做不出亲手将自己的心上人推出去的事来,甚至之后她的死,也是他亲手下的毒。
他从小便不受宠,比不过天资聪颖的兄长,在兄长身边长大,程与序如同兄长脚边不起眼的杂草,无人在意,旁人多看上一眼都会嫌弃,他忍耐着长大,受尽白眼与指责,他平静的外表下压着一颗扭曲的心。
谁都瞧不上他。
那他就要让所有人跪在自己面前,你们不是瞧不起我吗?好啊,现在跪在我面前的感受如何?
原本一切尽在掌握,只要过了今天,七皇子登基,他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多年夙愿,一朝达成。
结果全被一个统领阿卫给毁了,他当初是因为祝朗行与其翻脸才去收买阿卫,没料到七皇子竟也安排了后手。
皇室子弟,果然凉薄。
程与序自嘲一笑,强撑着往前走。
乌云来袭,月光黯淡,他的视野陷入漆黑。
所幸没过多久,云散风清,皎洁月光似水,缓缓流淌在宫道上。
程与序停下脚步。
前方,立着一个人影。
程与序满头大汗,恍惚中下意识念出一个名字:“……长公主?”
那人顿了顿,朝他走来。
四下寂静,如银月色堆积在宫道中,仿佛下了场大雪,美不胜收。
他忽然平静下来,望着那人。
片片月华坐在她的肩上,与之对望。
清绝。
肃杀。
程与序听到她似笑非笑道:“别来无恙。”
停了下,才又笑道:“我来讨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