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置区里很多人都是京行大学的学生。
李因这个药学尖子生人缘不错,经常在郑教授的实验室里帮忙,导致郑教授现在带的这批研究生全军覆没,都在留置区接受隔离。
至于以前的学生,能来的都已经在路上。
郑教授提了李因两次,希望傅行简在潜伏期过后,能给予这个学妹一点机会。
傅行简是想拒绝的,但郑教授太熟悉自己学生的脾气,发过来一些李因和他讨论的课题,傅行简收回自己的拒绝。
李因的研究方向和他有点类似,都是激素方面,并有她独到的见解,如果不是她现在还在潜伏期,傅行简真的会考虑教授的建议,让她参与这次活动。
傅行简在桌上翻找出几份资料放文件袋里,然后在门口拿出消毒液给自己一顿猛喷,呛得旁边许肆咳两声。
他走过来给许肆也补上消毒液。“我也要吗?”许肆屏住呼吸。
“防止你成为携带者。”傅行简拿着文件袋出门,许肆跟上去。
研究室的人少了很多,只有两三个人在埋头看资料。
“你熟悉下环境,熟记物品存放位置。”傅行简在显微镜面前坐下。
许肆发誓自己是在认真看的,但大学四年没有接触过化学,试剂上的标签对她来说像是催眠咒语。
这些颜色不同的试管,没一会在她眼里就是“xx素”的代名词。短时间死记硬背位置,估计很难。
有人用胳膊肘拐了拐她,“新人吗?”
一道好奇清朗的少年声,被口罩遮得只剩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不是,只是傅行简的苦力。”许肆对自己定位准确。
“啊,你是那个绝缘体!”即便压低了声音,也能听得出来他的兴奋。
“…我叫许肆。”她还是有必要强调一下自己的名字,老被称呼绝缘体让她感觉自己像一根包装完好的电线。
“我是周熠星,连夜打车过来,今天才刚到。”他声音里能听出一丝委屈,眼瞳像两颗闪烁的星。
“很闲?”傅行简稍微抬高一点音量,许肆和周熠星的初相识就此中止。
哪怕戴着口罩,也能看见周熠星似乎在撇嘴,“不打扰你了。听师兄说他人可凶了。”周熠星瞥一眼傅行简,回过头对许肆挤眉弄眼。
许肆点点头,低下头去继续熟悉物品的摆放位置。
这一出小插曲,许肆并没有放在心上。她的确和周熠星聊了两句,傅行简及时出声制止,他们就此结束。
但傅行简会告诉她,这一切没有结束。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在实验台的傅行简开始让她寻找试剂样本。许肆寻找的时候他并没有催促,只是许肆找到交给他过后,他会立刻提出下一项任务。
几乎没有喘息的时候,直到大腿发酸,许肆才迟钝猜测到傅行简在整她。
当傅行简再一次提出要求的时候,许肆站在那里没动。
“我还以为你会发现得更快一点。”傅行简直接挑明。
“为什么?”许肆说话的时候都在轻微喘气。
“你太容易受到干扰,而且记性很差。我觉得这样效率更高。”傅行简面色平静,他已经好久没有见过记性这么差的人了。
哪怕他有告诉过自己,许肆是外行人,记不住药剂名字,已经对许肆的表现有所宽容,许肆却依然在他的宽容水平线之下。
“我可以加长时间来熟悉这里,而不是像这样被你毫无意义的指挥。”许肆看着他面前的桌子,他把她拿过来的试剂一一摆放好,但并没有用。
也就是说,这个人莫名其妙使唤她拿了一堆他根本不需要的东西。
“起码你现在记住了它们的位置,”傅行简表情没有波动,“现在放回去。”
许肆深呼吸,把试剂一一放回去,一路心里默念:这工作内容很轻松,对得起时薪,顶多习惯傅行简这个人费点时间。
她极力控制住自己,避免大学宿舍里那个冲动的自己现在上身,做出一些无法挽回的事。
等全部放好过后,许肆转过身看傅行简,就算他这样使唤她,她还是能完成任务。
“放错了四管药剂。”傅行简等她全部放好过后才冷淡地指出问题。
“为什么放的时候你不说?”许肆回过头去看着一排整整齐齐的试管,根本分不清是哪四个放错位置。
“说和不说,都是你没记住的问题。自己的错误因为没有人及时指出就要恼羞成怒吗?”傅行简说完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他从小到大的经验来看,马上会发生的局面是确定的。面前的人会觉得他的话有些过分,脾气爆的会马上和他吵起来。
这是他最熟悉的状态,也是他的缺陷所在。
天才比别人更早发现自己的缺陷。他比起普通人少了些什么,同情/怜悯心/人情味?不管是什么称呼,总之,他这方面不完美。
他会下意识观察别人的状态,甚至是挑衅。每次他出自肺腑的真心话,都会引起别人的波澜。
这让他很上瘾。他不经意的一句话,像是蝴蝶翅膀一次掀起,如同风暴般席卷别人的情感。
看见那些人的怒意,他们丰富的情绪如同蘑菇喷洒孢子一样,傅行简也会被这些孢子沾染上,间接地体验到那么一点来自于情绪的快感。
“那么,要怎样你才能告诉我放错地方的药剂呢?”许肆平静的问话打断傅行简对情绪风暴的期待。
“什么?”傅行简没反应过来。
“放错地方的东西,总得归位。你应该还记得它们位置吧?”许肆腾出位置,好让傅行简视野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