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么?”爸问我。
毛豆炒鸡蛋是唯一卖相好的菜。我挑了一筷子,本来不喜欢吃,油也放多了。肚子蠕动着,都是被那出电话惹的。
“陶林鸥叫我去见面。”我不自觉说了出来。
“哦?他终于想起你了?”爸倒像早就知道似的。
我看着窗外的路灯。这一片停电时,有人就搬着板凳去广场,那儿有照明,也有共用充电亭。
爸突然说,“他准是有事情要求你。”
“那人家是真看得起我。”
爸皱了眉,一面摇头一面用筷子点着我,好像听不得这种话。“我看出来了,你一定被牵着鼻子走。”
我夹了一筷苋菜,鲜红汁液反着油光。忽地,灯灭了,两眼一抹黑。渐渐才分辨出窗子的轮廓,窗帘正高高飘起。
爸在塑料袋里摸出蜡烛,“好啊。”他连声说着,点燃一根,“这下凉快不少。”
风声填满屋子,整个街区的窗扇都在呜咽中合唱。爸的脸忽明忽暗,他问我陶林鸥都说了什么。“他想要后天见一面。”我答。
方才一接电话,他只是说有重要的事情想告诉我。听声音能想象出他正笑着,但若不是遇到麻烦,他不会打电话来。两年不见,我不知道他如今怎样,是否到了关键的时候。
在黑暗中咀嚼着,我更鲜明地回想起他。他总能依靠抛出的秘密绑住每一个人。他所有感情都在眼睛里,有时深情款款,有时惊慌失措,好像什么也不会隐藏。
我真想明天就去找他。摸着黑刷碗,忽而想起了那个叫吴洋的调查员。他向我索求一切引渡的消息。仅仅是朋友见面,这事情还不至于专门告诉他。
我不觉一颤,回身看去。总觉得眼角有个影子。厨房一片昏暗,只有车灯爬过天花板,楼下有一群人喝酒归来。我拨开窗帘看了看街道,爸捧着蜡烛走来,问我怎么了。
“有人在看我。”我说,“但是说不清在哪里。”
爸停了停,“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
“今天遇到一个调查员,说是引渡安全部的。他问我在凌水城当义工时的事情。因为那个是核城集团资助的,他在调查核城集团。”
爸摇摇头,“不懂。”
“反正也和你没关系。”
“引渡安全部啊?”爸仰着头,“他具体干啥的?你之前认不认识?”
我努力回想,“他证件上说是侦察司的。他有点面熟,但以前确实没见过。”
爸示意我坐下,把蜡烛移到了一个枝形架子上,像个法器似的放在面前。
“很多事情你觉得从未见过,其实只是你忘记了。”他说,“不会有没来由的眼熟,没来由的感应。不会有巧合。”
我预感到了爸要说什么。他果真就问,“知道我怎么认识你妈的吗?”
我出了口气,把围裙解下来。无非就是引渡资助人和引渡者的关系。这本是不好对外讲的,爸却爱对我讲。
“你先别叹气。”爸敲敲桌子,“知道是谁把你妈的项目介绍给我的吗?”
我摇头。
“就是高可。高总裁。当时我刚成立公司。你母亲的项目,是覃蝶管的,覃蝶当时已去了天水。高可和她已闹僵了,但又私下里劝我去资助覃蝶的项目。”
“我对他的看法不会因此有所改观。”
爸摇头,“我重点不是这个。他介绍后,我就去见了你母亲。但是你知不知道,我不是第一次见她?”
“我知道。”我无奈道,“你早就见过母亲的前身了,她早前也被引渡过一次。你跟我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