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有闲暇,商褚却还在处理公事,但是比起隔壁书房,他更愿意留在祝愉的卧房。
案桌上摆放着笔墨纸砚以及卷轴,还有一盘荷花酥和一个九连环。
商褚写着奏本,注意力却总是被身旁跟九连环较劲的祝愉夺去。
这实在不是一个用来干正经事的好地方,桌子太矮,椅子太硌,耳边时不时传来九连环碰撞的沙沙声打断他的思绪。
虽然美人在侧,但没有红袖添香,她不来捣乱都是万幸。
“这是什么?”祝愉捡起一张写着密密麻麻名字的纸。
商褚的思路再次被她搅乱,耐着性子解释道,“科举在即,那是举子名单。”
祝愉盯着他的脸,忽然瘪嘴,“你凶我,我不陪你了。”
她说着就站起来往外跑。
商褚不可置信地揪住了她,“我哪有凶你?”
“你有!”
“没有,你老实一点。”
祝愉没跑成,被他摁着坐回原处,眼中的幽怨一闪而过。
干嘛非要她陪着?她又帮不上忙。
要陪着也就算了,写个奏本都过两刻钟了还没写完,就这工作效率,是怎么混到这个份上的?
祝愉软绵绵地趴桌上,摇晃九连环,制造噪音,意图让他把自己赶出去。
商褚提笔继续写奏本,压根不管她做什么,只要她待在这就好。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当祝愉懒得再动弹,屋里也就安静了下来。
商褚写完奏本,翻看卷轴,忽地抬头看向门口,目光凌厉。
正要跨过门槛的修诀被吓一激灵,把到了嘴边的“王爷”二字生生咽了回去。
祝愉睡着了,两条胳膊交叠枕在脑袋下,还在睡梦中翻了个身,从面向窗户变成了面向商褚,脸上还有被头发压出的印子。
修诀只好把要禀报的事情写在纸上,然后像做贼一样小心翼翼呈上,得到指令后迅速逃离现场。
商褚手里捏着圈点后的朱砂笔,注视祝愉良久,倏忽笑了。
他倾身靠近,用朱砂笔在祝愉额头轻轻一点。
顿时娇憨。
祝愉似乎觉得痒,皱了一下眉,但也只是皱了一下眉。
时间在商褚的注视中流走。
黄昏时候,天边晚霞灿烂,橙色的霞光铺进屋内,笼罩祝愉酣睡的身影。
与她鼻尖咫尺距离的商褚枕着自己一条胳膊,也趴在桌上,视线所及,只有她。
商褚空闲的手时而拨动她的眉睫,时而在指尖缠绕她的长发。
他蓦然想起某一个冷宫的夜晚,他从梦中惊醒,身旁是脸上犹带泪痕的祝愉。
她哭着说:“幸好你没死!”
那是商褚第一次觉得,自己应该好好活着。
祝愉忽然颤动一下,他忙不迭远离,满脸认真地拿起卷轴翻看。
“你还没忙完?”祝愉揉着眼睛,含糊不清道。
商褚神色淡然,“快了。”
祝愉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肚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饿了?”商褚瞥过她郁闷的神情,忍着笑意主动问道。
她重重地砸了两下脑袋,睡乱了的头发乱舞。
商褚面无表情,“吃了就睡,睡了又吃,难怪胖了。”
祝愉:“?”
莫名其妙。
“用晚膳吧。”他大发慈悲般道。
祝愉:“……”
想翻白眼,但面上只是拽着他的腰带撒娇。
早在准备的厨房已将晚膳备好,只等一声传唤。
菜肴依旧按夫人喜好准备,因为服侍王爷多年,至今没人知道王爷的偏好。准备夫人喜欢的,不仅不会出错,有时还会得到嘉赏。
因此在厨房上工的众人猜测,王爷喜好和夫人重合。
可实际上,商褚大多时候食不知味,大概是因为在冷宫吃了很多年的残羹冷炙。
他第一次吃到像样的饭菜是祝愉带来的,那时他以为,让他感到满足的是热乎的饭菜。
直到祝愉毫无预兆地离开后,他才知道,让他真正感到满足的,是祝愉的诱哄。
是他气祝愉乱给他吃药不肯张嘴时,祝愉的花言巧语。
是他双手无法动弹时,祝愉的亲自投喂。
……
可是这些她都忘了,商褚握紧手里的筷子,居然把他忘得一干二净。
不过没关系,此刻和以后的祝愉,都完全属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