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的钟声撞碎山河鼎裂纹时,王耀正捏着半截红绳试图修补阵枢。
第九下钟鸣荡开涟漪的刹那,赤霄剑突然脱手刺入地面。剑身映出的不再是青霄峰丹房,而是满山苍翠欲滴的雾凇——那是他七百年前还是药宗外门弟子时,常去采药的寒鸦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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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浓得能拧出药汁。
王耀背着半旧的竹篓攀过鹰嘴岩,粗麻衣襟被冰凌划开三道口子。昨日新得的《百草鉴》残卷上说,崖柏阴面的雪见草会在惊蛰后第一场雨时结出双生果。他呵着白气数到第九块凸岩,忽然听见头顶传来枝丫断裂的脆响。
那孩子像片被风撕破的纸鸢坠下来,后腰撞在岩松上弹起,最后卡进王耀头顶三尺处的山缝里。粗布衣渗出的血顺着冰锥滴落,在他脚边绽出红梅状的薄冰。
"娘…荞麦田……"
破碎的东瀛方言混着血沫往下淌。王耀攥紧采药镰仰头望去,孩子蜷缩成青紫的一团,右手仍死死抓着半截枯枝,左手掌心却紧握着块黢黑的物件——像是被火燎过的木雕神像。
七步之外的雪见草在风里摇晃,双生果即将成熟的金光刺痛他眼睛。王耀摸向怀中师父给的保命丹,又想起昨日因私自动用药库黄连被罚跪祠堂的寒意。崖底传来狼嚎,他闭了闭眼,将麻绳系上凸岩。
攀至山缝时,血腥气已引来三只雪鹫盘旋。孩子呼吸弱得几乎听不见,额角伤口翻卷着露出白骨,怀中跌落的柴刀刻着"菊"字。王耀扯下袖摆为他包扎,发现那截枯枝竟是罕见的雷击木,断口处闪着诡异的紫光。
"醒醒。"他用东瀛语轻唤,孩子睫毛颤动却未睁眼,唇间漏出句"别烧神社"。
雪见草突然爆出耀眼金光,双生果成熟了。王耀咬牙将保命丹塞进孩子舌下,扯断麻绳系住他腰身:"抓紧了!"
下坠时他听见师父的怒喝在耳畔炸响:「外门弟子私用丹药,逐出师门!」。雪鹫俯冲掀起的风掠过脖颈,王耀护着怀中人撞进崖底雪堆。失去意识前,他瞥见孩子掌心滚落的木雕——哪是什么神像,分明是尊被血污的三足鸦,额间嵌着块染毒的东瀛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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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霄剑突然发出凤鸣,将王耀震回现实。
冷汗浸透的后背贴着冰冷丹炉,掌心却残留着七百年前雪堆的寒意。本田菊的水镜虚影正在山河鼎上方扭曲,他抚摸着心口与王耀同样的位置轻笑:"兄长现在发抖的样子,和当年在雪地里一模一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