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仍有余痛，喻若愚去医务室要了个冰袋贴在手上。伤已经痊愈，除了增生的疤痕，看不出有什么大毛病。

他握着冰袋无声地叹了口气，这种痛似乎是池虞刻在身体里的记忆。

少年肩背瘦削，靠墙垂首坐着，手中的冰袋融化成水滴在他脚边。场馆人声嘈杂，他周身却似乎自成一方小天地。

祁淼回到训练场，在偌大的场馆里看了几圈才找到独自坐在角落里的人。

眼前投下一片阴影，喻若愚抬头。

他之前脑袋缝针的那一小块儿头发还没长全，毛茸茸的一茬儿，居高临下的位置，看得很明显。

“上午的训练先停一停。”祁淼说。

喻若愚一怔，随即站起身：“陈嘉跟你说什么了？”

“跟他无关。”祁淼把手上的东西递过去，“你身体没恢复好，急着训练是适得其反。今天上午把这个看完。”

喻若愚接过，是一个U盘：“这什么？”

“你的视频资料。”

喻若愚眼睛瞬间亮起来。

关于池虞的技术资料他一直没找到获取的渠道，池虞的前主管教练避祸避得又快又彻底，他有心想去拉近关系了解一些和池虞有关的情况，可那教练每次一见到他十米开外就开始掉头，几次过后，喻若愚也觉得没劲，就没再去找了。

但兴奋劲儿只上头了几秒，喻若愚就蔫儿了，他没有电脑，U盘总不能插脑袋上。

“怎么，不想看？”祁淼看他的表情，说：“闷头训练不可取，有时候总结复盘发现问题比训练更重要。”

这个道理他当然懂。喻若愚摇摇头，道：“我没电脑，能给我批条子去网吧看吗？”

祁淼面无表情盯了他几秒，喻若愚面不改色理直气壮。

祁淼：“办公楼301，门没有密码，直接进。”

*

办公室门不设密码，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喻若愚一边不认同地撇嘴一边走到301毫不客气地按下门把手。

直到他探进一个脑袋，才明白自己完全是多虑了：祁淼这办公室，光秃秃的像是已经被贼偷过好几遍，只给他留下了一台电脑和一把椅子，以及办公标配的黑色皮沙发。其他的连盆绿植都没有。

虽然屋徒四壁乏善可陈，喻若愚依然很兴奋，溜溜达达这里摸摸那里看看。在祁淼的私人领域，他从来都有着如鱼得水的自在感。

等逛够了，他才坐下来静心看视频。

池虞并不是队里的主力队员，因此特意保留下来的视频资料并不多，大概十几分钟后就全部放完了。

拖动进度条反复看了四五遍，喻若愚若有所思。同样难度系数的动作，池虞在前期无论是从落水形式还是从技术准确性来看完成的都相当不错，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往后却越乏力了。

难道是卡在发育关了？可资料里看到的，十五到十七岁这两年，除了个头长了一些，池虞的身形几乎没有太大的变化，算是从发育关杀出来的幸运儿。哪怕是现在来看，喻若愚也认为这具身体的身形和比例是难得的跳水苗子。

排除客观身体条件的影响，他几乎可以肯定，池虞的水平一落千丈和王辰脱不了干系。

最后一段视频资料是国青赛的男子双人十米跳台，池虞的身侧站着王辰。

喻若愚盯着屏幕，目光沉沉，停训禁赛才哪到哪，这种败类跳下去都脏了一池水。

早餐吃得潦草，哪怕没做体力上的训练，几个小时视频资料看下来，脑力消耗也巨大。

掏出楚一航给的苹果咔嚓几口啃完，喻若愚小声嘟囔：“这破地方，老鼠来了都得饿死。”

祁淼盯完队里的常规训练回到办公室，一推门，电脑桌前一颗毛栗子样的后脑勺朝着门，人已经压着胳膊趴着睡熟了，来人了都没有醒的迹象。

祁淼带队向来严格，懈怠偷懒被他抓住逃不过一顿狠训。但鬼使神差的，这次他没有把人叫醒。

上午在训练馆他把队里所有人的情况粗略都看了一遍，有了个大致的了解。等把这些整理好，祁淼抬头，桌前的人已经打起小小的呼噜，像一只在富有安全感的地盘里安然好眠的小动物。

祁淼起身，走过去屈指敲了敲桌面。

没反应。

又敲了几下。

耳朵动了动。

再敲。

左蹭右蹭，好像在胳膊里洗了把脸，终于抬起头。

喻若愚迷迷瞪瞪的：“喵啊，你回来了…带吃的了吗，我要饿死了……”

“怎么不说话，真的要饿死了……”他习惯性伸手去掏身边人的口袋找吃的，直到碰到一只冷得像冰的手。

“你叫我什么？”坚冰一样的声音劈开喻若愚睡意混沌的大脑，让他瞬间清醒。

卧槽，我说了什么！

他“噌”地弹起来，动作太大膝盖直直地撞上桌腿，他抱着腿半蹲在桌脚边上，半天没吭声。

有点痛，也有点委屈。

“不好意思啊祁指导。我睡昏头了，把你当成陆思了。”他垂着脑袋声音闷闷的。

他先开口道歉，祁淼不是会揪着这种小事不放的人。喻若愚很了解他。

祁淼果然没有追问。

喻若愚悄悄松了口气，又有些莫名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