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熙熙犹疑:“那岂不是意味着,王畿已经丧失了对各个城池的控制权?”
那样的话,他连表面的稳定都维持不下去了,所有人都会知道卫述在他的统治下四分五裂。
“那又如何。”岁梧道,“这是早晚的事,就算换成其他人坐在这个位子上,也还是如此。”
叶熙熙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他了:“你辛辛苦苦爬到这个位子上,落得这样的收场,你会甘心?”
“觋觋,你是在担心我吗?”岁梧笑容晏晏,“可是我做君主就是为了光明正大地和你在一起,我们可以一起用膳,也可以一起睡,没人敢来阻拦我们。”
他看到叶熙熙面色复杂,还以为她不肯承认,严肃道:“睡都睡过了,不能赖掉。”
叶熙熙:“……”别多想,我只是两眼一黑看不到卫述的未来。
“你开心就好。”最后她这样说,“只是有一点,千万不要相信小悲……瓷仙的任何许诺。”
“还是之前的那句话,你遇到任何麻烦,一定要先告诉我。我不会强迫你去做善人,会尊重你的想法。再者,多个人帮你参谋,终归是好的。”
“你又要走了吗?”岁梧抓紧了她,恋恋不舍。
叶熙熙应了声是,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他满目缱绻十分刺眼。
从始至终他都是把她当成了少觋,所以才爱得这么用力。
但是总有一天他会发现,她不是少觋,她是叶熙熙。
“吉礼之后,大臣们依规为国师献上祭品,如今已经尽数送到国师府上。”岁梧吩咐一位宫人上前,他手里捧着一个小小瓷像,“唯有这件,我觉得新奇,所以拿来给你一观。”
这瓷像的坐姿如此眼熟,叶熙熙不用想就知道是小悲的东西。
“卫述有不少能工巧匠善制瓷,但烧出来的都是青瓷。”岁梧道,“这瓷像莹白,且雕工奇巧,堪称鬼斧。”
叶熙熙将微凉的瓷像拿到手上,并未发现什么异样。
离开王宫后,她没找到小悲的踪影,只得先行回到国师府。
叶熙熙将镇雾灯归位。瓷像被她暂时安放在案几上。小悲的东西都太邪性,她不打算把瓷像留下来,但如何处理它也是个麻烦。
她想着,复又拿起瓷像,细致查看。
一个晃神,这种意识被抽离的感觉,叶熙熙只在进入系统空间时体验过,但是这次与以往都不同。
她进入了一个幻境。
无边的旷野,她坐在树下,四周无人。
树冠为她遮住落雨,但水滴还是淅淅沥沥滴在她发丝中。
叶熙熙下意识捂住头顶,低头看到脚边躺着一把帛伞。
她撑着伞,经过大大小小的草屋,急骤雨水将屋顶的木片冲刷得光滑发亮。
这里和碧落很像,但应该是另一个部落。
叶熙熙走了很久都没有看到一个人影,在雨点的嘈杂声中,她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那惊慌的心脏用力地、急促地拍打着胸膛。
她远远看到了一片海,海边尽是被雨点敲碎的涟漪,七零八落地躺在水面上发抖。
海浪卷着咸腥,一层层白沫冲到她脚边,复又褪去,灰暗、阴沉而压抑。
一次,两次……
第三次,泡沫变成血红,阴沉而贪婪地朝她冲过来,叶熙熙后退两步,抬头看向海面。
浮尸,成百上千漂浮在海面上,千疮百孔,流干了血,所以才会把海染成红色。
“是你呀。”
小悲坐在她身边,姿势同方才那尊瓷像一样,褪了一身红衣,一身纯白,仿佛要在这片血海中羽化登仙。
但是雨水狠戾地摧残她,让她浸透了水,沉陷到泥土里。
叶熙熙有些不忍,将伞分给小悲一半。
“你第一次去碧落的时候,我未能亲自欢迎,”她的声音无悲无喜,“而如今你来到伐谒,我总算没再失了礼数。”
少女让叶熙熙感到陌生:“你是小悲?”
“小杯,”女子重述一遍,“不,他们都叫我母亲。”
“我是碧落的女儿,也是伐谒的母亲。”
她抬起头,望着伞下的人,抬起纤细脆弱的手臂,小心地捧起对方的脸。
那样干净透明的眼神,仿佛她捧起的是一颗太阳。
“回去吧。”
叶熙熙猛地睁开眼睛。
看着眼前熟悉的房间布置,她松了一口气。
而后召来宫人:“这件祭品是谁送来的,可有记录?”
宫人回道:“这白瓷女像是孟昶孟司空的献礼。”
叶熙熙神色一凝,又是孟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