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织就的烟青色纱幔笼住临渊城,祝清竹正踏碎青铜灯投下的鬼影。
九百九十九级云阶隐在雨雾深处,天地商会的鎏金匾额时隐时现,像极了蓬莱幻境里捉摸不定的星子。
她驻足在青石板裂缝处。
积水倒映着城主府飞檐上垂落的青铜铃,那些铃舌雕刻的恶鬼面相,在涟漪中扭曲成林栖梧腕间银镯的花纹。
雨珠顺着素纱滚落,昨夜宴席间盲女打翻酒盏的姿态突然浮现,太过精准的踉跄,连琥珀液浸透裙裾的纹路都像是精心设计的水墨画。
叮铃——
暗巷里飘来货郎的铜铃声。
祝清竹的霜气凝成冰蝶追去,飞过挑着货担的戴笠人斗笠。她望着货郎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
雨势渐浓。
祝清竹的送嫁红衣下摆扫过沿街商铺半开的门缝,窥见柜台后掌柜们闪烁的眼神。
啊……原来如此。
踏上云阶,雨丝靠近祝清竹的身体便变作冰针落下,女人停住了脚步,宴席间破碎的画面在识海重组。
当她用霜气冻住袭向林栖梧的傀儡丝时,曾闪过瞬息的青光,以及那日在活土之下的异样。
想来那林栖梧,该是魔修。
如今都解释得清楚了,她似乎不单单是普通的魔修。
轰隆——
惊雷劈开云层,雨幕中飘来若有若无的药香。
祝清竹在云阶上转身回望,城主府的砖瓦在临渊城中轴线的对立面。
“倒是小瞧了。”
她碾碎袖中冰珠,霜气化作游鱼潜入雨帘。
天地商会的晨钟穿透雨幕。
*
天地商会的鹤嘴香炉吐出下一团青烟,虞绯隐正将针按进江挽澜的督脉。
祝清竹跨过门槛的刹那,狐尾先一步缠上她腕间素纱。
“这位客人踩着雨点子来查岗吗?这身衣服倒是好看得紧。”
“来寻人。”祝清竹的霜气挑开狐尾,目光扫过药案上摊开的《神农药典》,“虞掌印倒是好兴致,拿疫鬼道的尸毒配配药?”
与闻长生隔着碍事的狐狸对视一眼,才放下心来。
虞绯隐的翡翠镯撞在青玉药杵上,“祝姑娘说笑了,毒怎么不能入药,况且这可是江都主特制的润喉散。”
“毕竟有些陈年旧事,说多了伤嗓子。”
江不系九尾有意无意地缠住昏迷的江挽澜,狐火在先天剑骨上烙出妖纹。
“小虞儿别打哑谜,她可是带着城主府的厚礼来的。”她指尖挑起祝清竹袖中玉牌,“如何?放出消息吸引来天地商会、剑宗和我的城主府,可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祝清竹的送嫁红衣下摆扫过药案,霜气冻住狐火。
“江都主若想试药,我不介意替你煎一副离魂汤。”她突然并指点向江挽澜眉心,冰晶顺着剑骨裂纹游走,“不过在这之前……”
药房梁柱爬满霜纹。
“不愧是……”虞绯隐的话语陡然停顿,“这姑娘的伤有些棘手,若是普通的天道伤痕我尚且有法子,可偏偏她经历了一次与天道的直接对抗。”
“换言之,若要救她,便只能祈祷那神弃之地里有些好东西了,比如南渊或天外天的神草。”江不系忽然将狐火按在闻长生背心,“倒是这小镖师的天厌之相,怕是扛不住仙师这般折腾。”
火焰舔舐着契约纹,“不如本座替她……”
判尘鞭卷着雷光劈碎狐火,祝清竹的霜气已缠上江不系咽喉,虽不见祝清竹有何动作,只能瞧见她沉下的嘴角与周身森冷的气息。
“她的命,十王殿都不敢收。”冰晶顺着九尾蔓延,“江都主若想拿自己开刀,倒是不介意再让你看看何为死劫。”
“你二位若是早年矛盾未解,不如出去打一架再回来。”
「矛盾?」
「与江不系的陈年旧事,日后再与你细说。」
“虞掌柜用鬼门十三针封住煞气,倒是比城主府的傀儡术高明三分。”
药房陡然寂静。
虞绯隐碾碎掌心的冰魄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