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栖梧摸索着要搀祝清竹,却被一道无形气劲推开。
她跌坐在青铜砖上,腕间银镯撞出空灵脆响,城主府门前的石灯笼应声燃起幽蓝鬼火。
“小姐受苦了。”管家捧着狐裘疾步而来,眼角余光却扫向祝清竹蒙眼的素纱,“宴席设在照夜阁,这位仙师……”
「至于此处交予我便好,江挽澜的情况拖不得,速去。」
祝清竹抬脚碾碎地砖缝隙钻出的影奴,顺势将林栖梧扶起。
“我与林小姐同往。”她指尖霜气渗入对方经脉,如愿听到一声压抑的闷哼,“毕竟有些病症,需得及时祛邪。”
穿过九曲回廊,林栖梧突然踉跄。
少女眼中水雾朦胧,“仙师身上好冷,像极了祠堂里的白玉像。”
照夜阁的门扉在此时洞开,映出主座上模糊的人影。
林栖梧突然挣脱怀抱扑跪在地,泣音裹着血沫。
“城主大人,我、我回来了。”
祝清竹望着空荡的主座轻笑出声,踏上首阶玉墀,送嫁衣下摆扫落的不是尘埃,而是满地傀儡丝。
这傀儡术,倒是精巧。
只是傀儡师躲得太好,怕是唱不圆满这出戏。
*
天地商会的鎏金匾额映着日光,虞绯隐正用银刀剜去江挽澜心脉处的冰晶。
千年暖玉雕成的药臼里,还魂丹混着鲛人泪化作青烟,顺着裂纹渗入灵台。
“你倒是舍得。”闻长生倚着金丝楠药柜,“玄霜芝都拿来煎了。”
虞绯隐将染血的银刀浸入灵泉,腕间翡翠镯撞出清响。
“若是玄霜芝能救下她的命,也算是值了,如此得仙缘的少女。”她忽然抬眸望向房梁,“倒是江都主,看够了便下来搭把手。”
朱漆梁上飘落几根白绒,九尾狐幻化的红衣女子赤足点地,“小虞儿倒是愈发精明了,连我的敛息术都识得破。”
“此间敢在天地商会梁上偷听的。”虞绯隐甩出药杵击落对方手中暗器,“除了你便只有一人,那人可不是有这般闲趣的人。”
江不系接住飞旋的暗器,原是枚雕成狐狸状的蜜饯。
她斜倚在药案边打量江挽澜,九条虚化的狐尾在身后晃成扇面,“这就是方才惊天动地一剑的小剑修?倒是有几分眼熟,看着还没我的尾巴沉。”
指尖狐火忽明忽暗,“要不要姐姐分点毛给你当剑穗?”
闻长生皱着眉看着跟昏迷之人自说自话的狐狸,鞭梢擦着她耳畔掠过,将蜜饯钉在墙上,“妖都的谢礼,江都主还是自己留着。”
虽说她并没有要维护江挽澜的意思,但能对江不系出手,她很乐意。
“无趣,一个两个都是小古板。”江不系转身时,狐尾扫落整排药瓶,“本座是来谈生意的。”
她突然俯身贴近虞绯隐耳侧,“上次城主府献祭之时,你在那地下可摸到什么白玉勾当?”
药房陡然寂静。
“你什么时候对古玩感兴趣了?”
“本座对死人骨头可没兴趣。”江不系把玩着澄明剑剑柄上的剑穗,“但若是白玉宫阙……就另当别论了。”
闻长生瞳孔骤缩,自狐火中浮现的梵文,是那活土深处天道轮盘上的铭文。
见闻长生的反应,江不系便了然了。
“三个月前我占星,妖都疫鬼道枯竭。”江不系的玩笑神色突然褪去,九尾在身后凝成屏障,“大致需要些秽土上才会生长的天上药草。”
虞绯隐的银针停在江挽澜眉心,“秽土是神弃之地独有,江都主消息倒是灵通。”
“比不上虞掌印亲自前往探查一遍,想必那入门的幻境便不是常人能承受的,毕竟在那之前,您可还派了三队修士,无一人回来。”
药炉突然爆出青焰。
虞绯隐翻掌压下躁动的炉火,袖中滑落的玉简刻满亡者名录,“江都主若肯用你从四象山学来的溯魂术……”
“免谈。”江不系扫了眼江挽澜的伤势,从药囊中取出一瓶药粉,“本座只做生意不沾因果。”
她转头望向城主府方向,“但若是那位使用霜气的女人跟我一起……”
判尘鞭的雷火气息止住了江不系接下来的话,她笑着扫去额角的冰晶,“倒是护得紧。”
药杵撞碎青铜罗盘的刹那,江挽澜突然呛出一口黑血,虞绯隐翻飞的银针结成阵法。
“那件事恐怕靠不得神弃之地,若你不想沾染因果。”
“说得也是。”江不系九尾缠住昏迷的剑修,“细枝末节的事情……等那位女人归来你帮我好好问问。”
日光透过窗棂,虞绯隐收起最后一根银针,“临渊城主的洗尘宴,江都主可要同往?”
“本座怕被做成狐裘。”江不系跃上房梁,丢下一块狐纹玉,“那小剑修醒了让她带在身上,可以养魂。”
药炉腾起的青烟里,虞绯隐正将染血的绷带投入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