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的天气很怪,早晚过不同季节。
秦昭言先走出警察局,程景宁故意慢吞吞地跟在后面,夜色中的路灯很温暖,将两人的影子拉得斜长。
程景宁又慢了点儿,踩到了那人的影子,鼓着眼珠盯着,唇角无意识地翘起来。
这是很幼稚的泄愤行为,却极大地满足了她的欲望。
一路上,两人都没搭话,重逢时的熟稔感在哒哒的脚步声中逐渐消逝,取而代之的是种尴尬与无措。
六年不见,终究还是不一样了。
时间刚过五点,街边的早餐摊已经支起来,蒸屉被掀开的时候,鼻腔里扑进浓郁的酱香。
舌根分泌出唾液,程景宁又饿又困,半阖着眼养神,腿部机械地摆动,随着步调的稳定,紧绷的头皮松懈下来,差点站着睡着了。
“你要往哪儿走?”秦昭言突然开口问道。
“嗯?”程景宁恍惚间差点撞上去,在离她五公分的位置紧急刹车,直说:“回家啊。”
家?她心里想的是新城的家,不是那个像恐怖乐园一样的别墅,可惜......已经被卖了抵债了。
程景宁神情落寞,转瞬即逝,抬头时笑容明媚,“那你要去哪儿啊?”
她比秦昭言高,靠得这么近,鼻尖儿耸了耸,嗅见略微潮湿的薄荷冷香,是秦昭言以前用惯了的洗发水味道。
翘起的发丝挠得鼻子有点痒,程景宁揉了揉鼻子。
这时候秦昭言转过身来,表情很淡,“回家。”风衣衣摆晃起来,碰上对方的裤缝。
她们这般近,近在咫尺,呼吸可闻。
程景宁被吓了一跳,像被捏住后腿的垂耳兔,总觉得自己动作太猥琐,于是把双手插进兜里,低着头掩饰地笑,“哦,今天......”
麻烦你?谢谢你?她有些难以启齿。
毕竟六年前,她与秦昭言分别的时候,是......吵了架的。
她其实早就不怄气了,但是秦昭言表情那么冷淡,好像是还没释怀的样子。
虽然今天晚上落了面子,但是一码事归一码事,总归是麻烦了别人。
程景宁耗了几分钟把自己说服,嗓子像堵了很甜的棉花糖,上下唇轻碰,黏黏糊糊的声音,“那个,谢了。”
忽地一阵风刮过来,裹挟着江面的雾水,冷得她打了个哆嗦。
程景宁错愕地抬起头,哪儿还有秦昭言的人影,路灯下,墙壁下,街口,转角,她不信邪,佝着背,悄悄叫了声,“秦昭言?”
“唰唰”两片叶子从鞋边刮过去,萧瑟极了。
“切,什么呀。”程景宁哼出声,撇着嘴角,两只手揣进兜里,流里流气的样子,回过身说:“姐,俩包子。”
“行,素的还是肉的?”大姐边擀着面皮,边热络地同她搭话,“嗯?小妹妹?”
哎,秦昭言真的走了。
程景宁有些落寞,回过神来,笑容肆意,“哦,随便吧。”
“好嘞,刚出炉的最香。”大姐扯了根塑料袋给她装包子,“一个肉的,一个素的吧,四块五。”
程景宁掏出手机付款的时候,才想起手机没电了,黢黑的屏幕上映着她略微尴尬的脸,抬头讪笑道:“姐,你等我两分钟。”
挺狼狈的,幸好她走了。
她跑去24小时便利店,找了个女店员借充电宝,充了两三分钟电,打开手机后自己又借了个新的,然后去包子摊前去付款。
程景宁给了钱,把微信聊天框拖到底,才找到秦昭言。
她犹豫了下,还是把手机揣进裤兜,边啃包子边想该怎么办,晚上被警察带过来的时候,行李箱被抛弃在老别墅,肯定是要回去取的。
但——她一想到客厅的环境,就顿觉浑身不适。
公交站台的电子屏显示始发时间是七点,还有一会儿时间,外面又很冷,程景宁钻进便利店,买了瓶矿泉水,坐在靠玻璃窗的吧台边儿发呆。
内外有温差,玻璃上凝着水雾,程景宁用手指在上面画画,感觉自己跟那什么偶像剧女主似的。
她画了只哈巴狗,写了个“秦”,画了个火柴人,写了个“程”。
她满心都在想:秦昭言怎么能不告而别呢?
暗沉的天幕实在太容易让人抑郁了,程景宁翻手机玩儿呢,不小心碰开了微博,点进了惹火小野猫的主页,什么都没有,空白一片。
此刻,程景宁的倾诉欲达到顶峰。
孤傲的程少:“呜呜呜,猫猫你醒了吗?”
她也不想想,才五点半,除了小学鸡,谁会起这么早?
孤傲的程少:“你这个年龄段,是怎么睡得着的?”
秦昭言独自去取车,因为不太熟悉这边的地形,所以把车停得远了些,临走的时候有叮嘱过程景宁别乱走,但是瞧她心不在焉的,大概率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只长了个子,没长脑子的笨蛋。
“嗡嗡——”手机提示音在宁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明晰。
秦昭言坐在车里,看见消息的时候,眸中的惊讶明晃晃的。
孤傲的程少:“呜呜呜,你在不在啊,我失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