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成亲之后的第七天,秦恒之问赵臻什么时候回平京。他私自离京已经是重罪了,又长时间在外,更是罪加一等。
“恒之这是要赶我走?”赵臻可怜巴巴,委屈得要哭出来似的,他抱着秦恒之扁着嘴道:“我们成亲不过七天,你就要赶我走——太伤我心了——呜呜呜——”
秦恒之揉着额头,耳朵里嗡嗡作响,便也不再催促。
赵臻丝毫没有回京的意愿,还在太安长住下了。秦恒之不堪其扰,时常留宿军中。赵臻也没有意见,反而在城中做起了小生意。他从小酷爱给女子妆扮,尤其是描眉点唇,且颇有造诣,就连皇城里的宫师见了也要夸赞几声。而他的生意就是给女子描眉点唇,一人只收一文钱,简直是不要钱。
太安的女子哪见过这种,美男子亲手画眉点唇,又有眼福又有美福,瞬间把太安城里的姑娘迷神魂颠倒,天天排长龙。姑娘们身姿婀娜,欢声笑语,让战火中几乎成为废墟的太安城添了几分生机。
给那燕修好坟之后,我便带着物资去了太安。到了太安才知道,赵臻竟来了。看他泡了蜜为每个女人献殷勤的样子,我远远看了一眼便走了。我不懂,他为什么还能笑得这么开心,北疆多地城被毁,而太安这座边城中更是一度成为无人的废墟,在这人人忙着重建家园的时候,他却没心没肺地与女人玩乐。
我去军营找秦恒之的时候,秦恒之正跟一个小将在台上比武,他身姿冷冽,手中枪如灵蛇一般,无论对方如何攻击,它都能准备无误地格档下,又以极快的速度攻击对手的盲区,直指对方咽喉,精准到只有一分之差,叫人都不敢有吞咽动作。
“好!”我大呼,拍手大叫:“将军威武!将军威武!”
底下及边上观看的人立即欢迎大叫,叫声高过一浪又一浪。
秦恒之嘴角一笑,手中长枪一挑,一支长枪从落兵台里飞出,我纵身一跃接住,一个旋转落于台上。
“将军,请赐教!”
秦恒之嘴角的笑意更深,恍似一滴放了百年的美酒落下玉盘之中,叮咚一声在我脑中炸开。直到长枪近在咫尺我才恍然醒来。我低头避开秦恒之的视线,不敢有半分分神。
我们在台上过了数百招,兵器从枪换到剑,再到刀,每一次对击都精彩绝伦。观看之人无一人做声,连眨眼都怕错过了精彩之处。
直到太阳落山,我手臂一麻,吴钩飞了出去。
“你输了——”秦恒之收剑于身后,俯身向我伸出手。
我握住他的手,起身。
台上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公子!”我张开手臂抱住他。
“欢迎回来!”秦恒之拍拍我的背。
是啊,他在哪,我的家就在哪!
晚上军营里,我给准备了一桌子菜,一半秦恒之喜欢吃的,一半赵世子爱吃的。
晚饭过后,秦恒之在账内安排明天的巡防事宜。赵臻则坐在外面的山土丘上看月亮。
我走了过去,问他不是回京了么?怎会在这里?
赵臻说平京哪有这里好玩,又继续看月亮。
犹豫再三,还是先把那燕的事情告诉了赵臻。
赵臻听完后便让我不要告诉秦恒之。在未确认那燕与孩子是生是死之前,绝对不要对秦恒之透露半个字。
我重重点头。
之后我便向秦恒之提起重走北齐商路,秦恒之也十分赞成,并要我在开通商路时组织一张情报网,收集北齐情报。
在太安呆了五天,我就启程带着商队去往北齐。赵臻也被召回了平京。
贤王去年抬棺出京,挽燕国于火水之中,因而身体损伤更重,此次回京之后便数日迷昏不醒。老皇帝将太医院搬进了贤王府,三十多位太医日夜守着,终将贤王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只是身体损耗得厉害,出行都得出着坐着车撵。
贤王鬼门关前走一遭,世子却不在身边。皇帝当即一道圣旨,给赵臻指了婚。女方是已故皇后的亲弟弟,赵弘的亲舅舅张奉真的孙女张宝黛。
皇帝赐婚不可拒,当日赵臻就给秦恒之写信告知了此事。
赵臻知道他要结婚一事影响不了秦恒之,但他有责任告知他。而秦恒之也确实如此,真心为赵臻感到高兴。正当他想着准备什么礼物给赵臻做贺礼时,平京的旨意到达,命秦恒之轻简回京。
时隔半年,再次见面。赵臻依旧随意懒散,还是那幅放浪不羁的模样。秦恒之还是那般温柔可亲,只是少了生气,多了些威严,淡淡相视的眸子里似有一汪深潭,静默,幽深。
他们把酒言欢,一个讲着边关风土人情,一个讲着平京近况。
时至子夜,两人酒坛子落了一地。在边关以天天以酒麻痹自己的秦恒之已经没有酒可以醉倒他了。而赵臻撑着头,眼神迷离地看着他,显然已经醉了。
秦恒之道了声晚安便要起身回房,刚转身便被赵臻拉进怀里,让他坐在其大腿上。赵臻自身后抱着他,脸贴着他的后背,抱了一会儿便松手了,醉意浓浓地也道了声晚安。
秦恒之打开门,回头看向赵臻,只见酒醉的他向着自己微微笑着,满目深情却又带着丝丝的忧伤看着他。秦恒之心底一痛,这个对他爱到骨子里的男人,此刻心中是何种挣扎?
秦恒之终是不忍。他又把门关上,走到赵臻跟前,低头吻了赵臻的额头,然后与他额头相抵,说道:“赵臻,我们既已成亲,我便不会因为你要娶妻而疏远你,更不会因此而离开你。只要你还在,我便永远不会弃你而去——”
听着秦恒之这般剖心肝的情话,赵臻这被醉泡胀的脑子依旧震惊得不行,他想要说什么,到嘴的却只是不断叫道着“恒之——”两个字。
“我在——”秦恒之也一声声地回应他。
中午,赵臻被楼下传来的叫骂声吵醒了。若换平时,赵臻定然下去叫他们滚出去。可现在他没有这份心思。昨晚秦恒之的话涌现脑中,他忙不及穿戴,打着赤脚,随手披上外袍,推开秦恒之的房门。
秦恒之还在睡,赵臻坐在床边静静看着,没有叫醒他。此时楼下更传来打砸声,声声刺耳。赵臻关好房门,下楼。
一楼大堂,四个打手左右抓着一青年男子,不让他逃脱。还有一个胖子不断砸着药箱里的瓶瓶罐罐。
“住手!住手!”青年男子大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