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赵臻醒来时秦恒之已不在房间内。他寻到城外的坟场，高高垒起的黄土前站着一个人。他没有上前去，只是吩咐士兵守候在不远处不要去打扰那人便离开了。

在那站了两个时辰后，秦恒之便来到关押克洛多的地牢。

“那燕，那燕怎么样了？”克洛多立马上前来。

秦恒之在他面前缓缓跪下，嗓子暗哑。“那燕死了——”

“那燕——我的妹妹——啊——”克洛多像发疯一般对着秦恒之一阵拳打脚踢。秦恒之跪在地上，不说话，也不抬头，也不闪避，任克洛多打他骂他。

大军拔营推进，秦恒之在最后一刻才回来。所有人都看向他。还是那平和的面色，只是眼神暗淡无光。

“恒之——”赵臻叫唤道。

“走吧。”秦恒之翻身上马，握紧缰绳，目视前方。

“哼——”李进轻哼一声，转身对着那些还在看的人，大声吼道：“看什么！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三天后，交战戚风岭，血流成河。贤王世子赵臻与秦尚书之子秦恒之跌落山崖，不知生死。

我得到消息已经是一个月后，我骑着马冲出了十方城。从未如此后悔，后悔那日没有随那人一起走——

山洞内，赵臻抱着摘来的果子来到火堆旁，将果子嚼碎了一口一口地喂给秦恒之。

“咳咳——”秦恒之吞咽困难，不住地咳嗽。

赵臻轻拍他的背，又喝了一口水喂他喝下。好不容易吃完一个果子，秦恒之却不愿意再吃，赵臻也不勉强。

那场恶战中，他们中了北齐的埋伏，前无进路，后无支援，他们被逼至悬崖边。面前尸体如山，身后是万丈深渊。所有人都倒下，就只剩秦恒之与赵臻。两人皆不愿被俘，一同跳下悬崖。但他们并没有落入谷底，赵臻抓住了崖上的伸出的小树，一手抓住秦恒之的手。只是小树太小，承受不住两人的重量。秦恒之主动松开了手。赵臻见此也松开手，抱着秦恒之一同落入崖底的激流，被冲到了不知明的地方，四处高山峰岭，环山闭谷。一时间还找不到出去的路。他还好，身上只有轻微的擦伤，但秦恒之却被撞到了肺腑，摔断了右腿。

夜晚，火堆前，赵臻将秦恒之紧紧抱住，那颤抖的身体才渐渐缓和下来，狂叫的声音也渐渐熄弱。

“恒之——”赵臻看着已经完全安静下来的人，这才松了口气。他看着秦恒之那毫无血色的脸，带着怒气道：“男子汉大丈夫，秦恒之，你若是男人就好好活着！扭扭捏捏像什么样！”说完，声音又柔了下来。“不要让还活着的人为你担心。”

第二天，洞外一束阳光照射在赵臻的脸上，他稍稍躲避了几下，但还是躲不过那刺目的光，只能睁眼醒来。醒来的时候，怀里的人还在睡。摸了下额头，温度已经恢复正常。赵臻总算放下心来。

“恒之，等打完这场仗，我们一起去旅行吧。看尽天下所有山川，尝尽天下所有美食。你说好不好？”赵臻看着洞帘处的光晕道。

怀中人身体微动。

“恒之——”赵臻笑道：“我还以为你不愿意醒了。”

“对不起——”秦恒之撑着身体慢慢坐起。清亮的眸子里满满的罪恶感，不仅因为那燕尹合府，也有赵臻。

“那说好了，战争结束后，我们私奔。”

赵臻以为他会像以往一样反击回来，但等了许久都不见他回话，以为他是哪里有伤没发现，伸手要去给他检查。“恒之，你还有哪不适？”

秦恒之拦下他伸来的手，认真道：“赵臻，这辈子能有你在我身边一直帮助我，支撑我，是我莫大的荣幸。这辈子我不敢要求太多，只求上苍下辈子让我投胎做个女娃，好好报答你的恩情。”

赵臻静静地听着，微微笑道：“这辈子都还没过完，就说什么下辈子。”说着，伸手抚上他的脸，“秦恒之，你听着！我不仅要你的这辈子，你的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要了。我这人很贪心，你一直都知道的。”

秦恒之听着，脑中嗡嗡作响。“我，我不知道你一直——”

“你现在知道了。”说着，赵臻倾身，吻住他的额头。

秦恒之头脑一片空白，头皮发麻。之前在军营时他以为赵臻只是为了让他安静下来才那么做，没想到赵臻对他的是这种感情。

他们在山谷里呆了五天，待秦恒之伤势稳定后，赵臻便背着秦恒之走了三天终于走出了大山，在一处村落住下。这个村子非常小，远处不过十几户人家。这里人们生活简单有序，看来战火还未蔓延到这里。

赵臻清早上山猎了一头野猪换了钱，买了药与菜回到他们租住的小院。卧房里，秦恒之正半坐在床上看书。

“恒之，你看我买了什么。”赵臻将包装好的方盒递到他面前。

秦恒之打开盒子，里面装着各式糕点。“钱还是省着点花吧，你打猎那么辛苦，不要花在没用的东西上。”赵臻打猎的山头非常危险，常有野兽出没。这带村民没一个人敢去那山头狩猎，只有赵臻为了维持生计，不得已才入那山头打猎。

赵臻拿了一块绿豆糕递到秦恒之嘴边。“尝尝，很好吃的，每一块都是我精挑细选的。”

“确实很好吃。”秦恒之细嚼慢咽着。

“你先吃点填下肚子，我去做饭。”

秦恒之点点头，脸上挤出淡淡的微笑，心却难受得紧。烧水，洗衣，做饭，这位从小锦衣玉食的天之骄子何曾做过这些。可他从未有半句怨言，纵使受了伤也藏着不让他看到，每次都是笑脸相对，让他如何心能不痛！

赵臻，我该如何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