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倾渡是如何向陈敬宪提出分手的呢?
她那么喜欢他。
按她的话说,如果她不在他身边,他的眼泪谁来接住呢。
明明备考的时候她那样神气地幻想未来自己设计的武器会由他使用。
明明那时候她眼里的现阶段人生已经接近圆满了。
明明她那么快乐、那么勇敢、那么强大。
为什么……
为什么当陈敬宪请假从北京飞回东平,疯狂跑到门口,面对大汗淋漓的他时,她会对他说:“我没事,你回去吧。”
然后关上门跌坐在门背后痛哭。
这明明是春天啊!
为何哭泣的周倾渡瘦得如同摇摇欲坠的积木!
她说去找陈敬宪分手的那天晚上哭肿了眼睛回来,看到我开门,又扑到我怀里继续大哭。
我不知道哭了多久。
她最后没力气了对我说出那句:“我知道的,如果我没有能力左右我的人生,我就没有办法是保护好我的爱人。”
她和陈敬宪到底聊了什么?
我很好奇,但我想还是不要问了,我不想再见倾渡难过。
在我和小晓眼里,我们的倾渡成了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她好像什么都失去了。
失去了梦想,失去了爱人。
但周倾渡说:“这是新开的一页。”
她那么消瘦的面庞,那么无力地抱着膝盖,那样麻木地望着窗外的残月。
这样轻轻地对我和小晓说。
“我是完好的、健康的。我还可以再开始。”
我以为倾渡会抑郁、会看不起自己。
这都是我以为。
她还是那么支持自己,只是对外界任何都不再感兴趣了。
倾渡毕业离校那天小晓和宁聿已经出去旅游了,所以我去帮她搬东西。
我永远都忘不了这一天。
下了小雨,毛毛细雨落在我的汗毛上,望着情绪好一些的倾渡,我突然觉得有些豁然。
我们路过操场,那面红旗如所有文章里写的那样在风雨中迎风飘扬。
倾渡抱着手里的包,胳膊越缩越紧。
我听到她说,“我不会放弃的。我不会放弃走向梦想的。”
我看到她的手指紧紧扣住背包,嘴唇紧抿。
我从未见过她这样表露决心,只是安静地望着那面旗帜,在风中、在雨中、在内心直面万米海啸。
我知道倾渡怕黑,会乱想,于是我搬去陪她。
她的话变得很少了,手机每天都是关机的状态。
我无奈只能在家里留下我以前的旧手机,办了一张电话卡,为了打电话回来可以联系到她,确定她的安全。
倾渡的爸爸也知道这个手机号。
这一年周倾渡都是这样自闭的。
第二年的春天,倾渡实现了她的愿望。
小晓不断开组会。
而我,我还继续在医院实习。
医生这工作真的很累很累,也不是我想做的。
可我想,我最起码先毕业吧。
可我差点就没命了!
那天是一个确诊癌症晚期的患者突然在病房暴走,把主治医生推倒在地殴打,被人拉开后又拿出了一把水果刀。
“反正我也活不了了!我要带你们一起下去!你们学了这么多年医术还治不好我!你们全是废物!”
他张牙舞爪地扑向我,我为了自保抓住他胳膊手,却没他力气大。
那刀尖几乎要扎进我的鼻子。
我心里怕得要死。
我不想死!
我还有事情没做完!
在我以此牵制住他的时候,他被人踹倒在地。
刚刚被殴打的医生继续爬起来踩住了他的手,将刀子踢远。接着有更多的人上来压住了他,有人报了警。
“你没事吧?!”焦急的女声,她拉起了双腿如泥的我。
“没……没,我没事。”其实我根本站不起来,“谢谢你。”
“乐嘉竹?”她看到我大褂上的名牌,“乐嘉竹!你,是你吗?我是黎芸!”黎芸激动地拉住我的手。
我更是没想到是她救了我。
“嘉竹,没事吧?”被殴打的主治医生黄雅是我的老师,她的额角被打出血了。
“老师!你快去消毒吧……”我话还没说完,黄老师对我笑笑摆了摆手。
“不打紧,我之前也遇到过好几次。有次都被打得昏迷了。”
我该如何形容我那时的心情呢?
我学习至此,竟找不到一个形容词。
我该对这样一个女性说敬佩吗?
但老师真的受伤了啊。
这又何止敬佩一词足以概括!
我和黎芸互相加了联系方式,她说爸爸在这里住院所以碰巧遇到了我。
我想起多年前在校门口看到的她父亲的背影,黎芸还是那样活泼。
那次之后我没有追问黄老师为什么经历过几次后还会继续当医生,因为她第二天又是笑容满面来医院的。
我跟着黄老师去查房,听到里面两个大爷洪亮的声音,但是谈的好像不是什么积极的事情,毕竟我听到了一句:“死了就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