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雨声飘泊,无端的竟然下起了倾盆的暴雨。
夏季里独有的狂暴配合黑夜里撕咬的野兽,在余味不清醒的脑袋里留下不可捉摸的沉痛。舌尖上传来的火辣辣的疼痛将两个不平常的心连在一起。
腥辣的是血液又或许不是,余味吃痛的闷哼无处躲藏。
“周……呜,周昱辰。”
“你疯了……周昱辰,你放开我。”
双手被禁锢住,偶尔溢出口的谩骂也无济于补。身前的人仿佛没听见似的,有一股子的劲憋在身体里发不出来。反抗迎来的是更暴虐的镇压,不情愿在此刻不是欲拒还迎的手段,没有爱的行为简直是伤害。
余味的意识渐渐回拢,不够欢愉的触感辗转到自己的颈侧,“周昱辰,”他认命般开口,“你是这么随便吗?我们不过是刚认识没几天的陌生人。”
陌生人。
刚认识没几天。
一盆凉透的雨浇在周昱辰的头上,他最看不惯余味摆出这副无辜的态度,装作他们是第一次见面的态度,偏偏又时不时做出和以前一样重复的戏码。相似的话语,相似的神情,都叫周昱辰看了厌恶至极。
既然不愿意,那么又出现在他眼前做什么?
图什么?
耍他好玩吗?
就喜欢看他现在这副无法掌控自己的样子,再说上几句恶毒的话来扎他的心?
“滚!”周昱辰喘着粗气,跪在余味身上暴虐怒吼。
天光乍现,余味看清了夜里这头嘶吼的野兽,对他的愤恨无比深沉。
余味早就酒醒了,被周昱辰混沌的无措吓出一身的惧意,颤抖的爬下床。重心不稳额角磕在了床头都顾不上,全然没看见身后伸出的欲扶他的手。
雨声还在继续,空气中的手停顿住,像是怎么也收不回去。
周昱辰眼里只剩下一道仓皇脱离他的背影,卧室的门没关上也像是关上了。
余味一口气跑下楼,打开壮阔的大门冲了出去。
寄人篱下的无力感撞得他胸腔发疼发胀,他不是自己要来的,也不是他一厢情愿要住在这里的。
这没人情味的房子,那张同床异梦的床,他都忍了。他一次次接受周昱辰无理又苛刻的要求,还心存幻想着他只是脾气不好,并不是心地不好。只要他能够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周昱辰挑不出他的毛病便也会就此罢休。
现在事实好像不是这样,周昱辰就是个混蛋,彻头彻尾的没有人情味的混蛋。
回过头来再去想那些他脱口而出的话语便觉得格外刺耳。
他虽然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人,但他也是有尊严的。
从第一次他们同床共枕就是,周昱辰告诉他这是个机会,不也是在羞辱他吗?
有那么些时候,余味只是默许了这段关系。到底是一张床上的人,周昱辰搂着他的时候他也曾觉得这个男人很温柔,很好。那些不经意间微微蹭到他脸颊的举动,也是余味对这段无法定夺关系的默许。
余味向外走了一步,还没踏出廊庭,身前的雨就向他袭来。额角发热又发冷,余味慢吞吞地坐在石阶旁。
出走,那么就等这场雨停吧。
机会,不是这么容易就可以拥有的。
他缓缓靠在石阶上,来自皮肤上的寒意倒是没有他想象中的冰冷刺骨。
还好。
他还能蜷缩在一起,等雨停,等天明。
“小孩儿?”
余味堪堪抬起头,距离自己一步之遥的地方站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黑色的大伞将她的身躯衬得更加矮小。
“孩子,你怎么在这啊?”老奶奶脸上透出关切的神态,眼光又落在余味身后静静无声的大门上。
余味慌忙解释道:“哦……我只是忘记带钥匙了。”
奶奶笑着说:“这样啊,那你到我家去坐坐吧。”
余味想推辞。
“就在对面,下雨了,我出来搬花的时候就看见你在这了。”老奶奶笑容和蔼将手中那把偌大的黑伞递到余味手里,“帮我这个老太太拿一会儿吧,人老了,不中用了。”
奶奶分明是打趣的话,余味却从中听出了满满的无力与悲凉。他拿稳了手中被硬塞上来的伞柄,搀扶着年迈的人往对面的屋子走去。
门口的玫瑰花在猛烈的暴雨中被摧残得有些落败,晶莹的水珠停留在鲜艳娇嫩的花瓣中别有一番惊心动魄的美。
虽败犹荣大概说的就是这番景象吧。
余味瞥了一眼,“这些花需要我帮您搬进去吗?”
“不用了,能禁得住,”奶奶看着余味问,“你不觉得被风雨吹打过的玫瑰更好看了吗?”
奶奶刚才是哄他的。
奶奶担心的或许,根本不是花。
余味收了伞立在檐前的柱子上,又看了一眼身后。他看的,也许也不是花。
“进来吧,孩子。”奶奶扶在门边热情邀请道。
余味换了一双门口干净的鞋子,跟着进去了。外面的雨没有一点要停的意思,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门口的花来的比他还要勇敢些。
奶奶拿了干燥的毛巾来,“擦擦吧,夜里寒凉,年轻人总喜欢仗着自己年轻不当回事,老了就有你们受的时候了。”
“谢谢。”余味笑着道谢,本没有淋到什么雨,头发竟也湿了不少。
“孩子,你这头上是怎么回事?”
余味用擦头发的手就近摸了摸,“嘶”的一声溢出口。不摸的时候不觉得,摸到了还真的挺痛。
“没事,就是我不小心。”
“红了一块,都鼓起来了,也真是够不小心的。老婆子我给你贴个药膏,是我自己做的,很管用的,保管两天就能好成原样。挺痛的吧?”
余味不好意思道:“不用了,谢谢奶奶,这没事,过两天就好了。”
“那怎么行,话不是这样说的,看见外面那些花没有?”
余味点点头,却又有点摸不着头脑。
奶奶找出医药箱里的棉包,沾上新搅拌好的粉尘,边弄边说:“要是没有精心照料的话,也不会在雨中还开得这么好的。”
奶奶贴好药膏就朝余味额头上贴去,余味忙伸出自己的手,“奶奶,我自己来吧。”
“这没镜子,你看不见。我来,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