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和阁老都来了,什么大事啊?”
宏治帝年过半百,但身形挺拔,无一丝颓靡昏聩之态。他一袭常服端坐在龙椅上,玉阶之下,珠帘以外,尉迟礼和张起跪在地上。
“都起来吧。”
尉迟衡手指轻轻一挥,吴勤便将椅子搬到张起身旁,躬身道:“陛下赐座,阁老请坐吧。”
“谢陛下,陛下御前,老臣岂敢安坐。”
“阁老年岁大了,为国鞠躬尽瘁四十载,朕理当关照,坐吧。”
“谢陛下。”
吴勤搀着张起坐下,又走进珠帘站在宏治帝身后。
尉迟昀低着头,捧起奏折说:“父王,凛州急奏,及贪墨赈灾粮一案的账册和密情送到,深夜求见,未敢耽搁。”
吴勤接过奏折呈到尉迟衡身边。
“请父王过目。”
“平身吧。”
尉迟衡翻开奏折,一目三行快速地扫视过去,又面色不改地合起。他站起身,背着手走下玉阶,隔着珠帘看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密箱。
“这是什么东西?”
“回父王,这是凛州粮道衙门搜出的账册及犯官往来密函。”
尉迟衡挥了挥手:“你们都回去吧,朕乏了。”
张起从椅子上站起来,佝偻着腰行礼。
二人齐声道:
“儿臣告退。”
“微臣告退。”
“去吧。”
尉迟衡坐回到软榻上,待两人退出殿中,沉声叫吴勤:“把老二给我叫来。”
奏折上写道:“儿臣谨奏,为直陈赈灾弊政、劾奏巡抚贪渎事:
伏惟陛下圣明烛照,泽被苍生。儿臣奉旨督办凛州赈务,昼夜驱驰,未敢懈怠。然查访半月,惊见巡抚郑奎安、粮道总管王吏发等蠹国害民之状,实乃触目惊心。谨据实上陈,伏望圣裁。
一曰截留赈银,以沙充米。查府库余粮四万石,王某暗藏十六万石充作"公使",竟令属吏以糠秕掺粟,沙石混粮。灾民日得一餐,米粒可数,黄发垂髫啼饥之声闻者断肠。
二曰倒卖仓廪,官商勾结。臣于庐州府暗访得实,郑某令心腹假造灾民名册,将官仓存米三万石私售沂商,每石加价三倍。更于山道设卡,强征民饷"过赈捐",致凛州义商所运药材棉衣,至今滞留离山麓前。
三曰威逼郡县,共谋分赃。布政使郑某、按察使吕某皆其党羽,凡不从者即遭弹劾。牧良郡守周某因拒改赈册,竟被诬"延误赈期"革职查办,现押省城大牢,儿臣已取得其血书诉状。
臣查得铁证:一为巡抚衙门暗账副本,记各府"分润"明细;二为粮商画押供状。另有勾结命官、强占义田等罪二十余款,皆列于附本。
当此饿殍载道之际,郑某等竟以百姓膏血为宴乐资。臣每思之,椎心泣血,夜不能寐。
伏乞陛下:
一、即刻将犯官押解都城,交刑部严审
二、着都察院、大理寺派员复核赈案
三、推举清正大臣接任巡抚,以安民心
四、准臣开仓放粮,先斩后奏之权
儿臣自知劾奏封疆,兹事体大,骤然上书,恐生祸乱。然念及凛邙道旁新坟累累,北方饥民辘辘,岂能徇私枉法,独谋一身之白?然念及凛邙道旁新坟累累,北方饥民辘辘,岂能徇私枉法,独谋一身之白?惟愿圣主明断,重振朝纲,则万民幸甚,社稷幸甚!
儿臣不胜惶恐待命之至,谨奏。
宏治九年三月二十一日
钦差大臣·吏部左侍郎臣尉迟璟顿首谨呈”
“拜见父王。”
尉迟礼甫一入殿,便跪伏于地。金砖触手生寒,一如头顶宏治帝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