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自巡抚被革职,您一直事必躬亲,是否太过劳累。”闻叙偏头抑制着声音咳了一声,接着道,“后面官员调任还需等待陛下旨意,殿下何不提拔两名太守暂领州事?”
尉迟璟批阅着州中政务,闻言将笔放在一旁,头也不抬地说:“不必了,既是来此赈灾,如今灾情缓和,本王也无事可做。革除命官实非预期之中的事,事情解决之前能做一分便做一分吧。”
“是。”闻叙谦恭地站在一旁。
尉迟璟余光扫过闻叙,喉中闷闷地叹了一口气,没做理睬。
一盏茶的工夫,两人一个安分地侍读,一个沉静地翻看公文。
就像一夜之间,两人关系便势如水火一般。
“公公在大内时,都是这样伺候我父王的?”尉迟璟冷声道。
闻叙上前一步:“请问殿下需要奴才做什么?”
“……磨墨。”
“殿下恕罪,是奴才的疏忽。”闻叙看着砚台里稍见干涸的墨汁,倒入几滴温水将其化开,头脑放空地研墨。
堂内唯有墨摩擦过砚台的声音,不时带有两声轻咳。
“本王昨日不是说,许你痊愈了再复职吗?”
“奴才不过染上小小风寒,不妨碍公事。”
窗棂叮叮当当地响,尉迟璟抬头一看,又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雨打新叶——是文人墨客钟爱渲染的无限忧伤。
可怜人意,薄于云水,佳会更难重。
粮道衙门的账簿漏洞百出,尉迟璟主管吏部,操持各地官员的派遣调动,对户部的工作不太熟悉,整理案卷的同时还要翻阅资料,直到桌面上的阳光移了位置才发觉已过了子时。
闻叙还聚精会神地看着尉迟璟落下的每一笔,心里默默算着数字核对。
忽地对上目光,闻叙敛起眼神,放下墨条,问道:“殿下现在要用膳吗?”
尉迟璟故意挑刺儿地问:“本王若是一直不停笔,公公可是要把我饿死?”
并未听出有恼怒的意味,闻叙反而觉得他家殿下有些可爱,微微躬身道:“奴才岂敢,请殿下移驾,午膳已备好了。”
小雨连绵,深夜才悄悄停下。
随之而来的,是次日清晨顶门而入伏跪在地的小吏,惊恐地禀告:“闻公公,您醒了吗,属下有急事禀报。”
闻叙推开门:“怎么了,慢慢说。”
小吏喘着气说:“涿汜和瑁凌两郡生了蝗灾,两郡太守卯时便将公文呈递上来了,一直在大堂候着。此时王爷还未晨起,属下也不敢叨扰,还望公公帮忙。”
“好,我知道了,你回去给两位大人上茶吧。”
闻叙转身回屋披上长袍,果断地去敲尉迟璟的房门:“殿下,是时候晨起了?”
闻叙心里数到第十三个数,门内传来慵懒的声音:“谁?”
“回殿下,奴才有要事禀告。”
“进来吧。”尉迟璟坐在床上醒盹儿。
闻叙推门而入,放下热水盆,走到衣桁前取了尉迟璟的衣衫衣带。
尉迟璟站起身展开双臂,闻叙一件件为他穿齐。
“殿下,濯汜和瑁凌两郡闹起了蝗灾,两郡太守正在堂中等候您的安排。”
“果然闹起了蝗虫。”
“上次雨时,殿下担心的正是。”闻叙把尉迟璟压在外袍下的头发勾出,快速地梳理整齐,而后戴上发冠。
“只有两个郡闹蝗虫吗?”
“目前为止,据报只有两个郡,好在才刚播种没有成苗,大抵还形不成虫灾。”
“好了,先走吧。”梳洗完毕后,尉迟璟拍了拍袖子快步走出驿馆。
“臣濯汜郡守李逊……”
“臣瑁凌郡守程冲……”
“叩见齐王殿下。”
尉迟璟刚踏入正堂,两名太守已伏地问安。
“二位大人不必多礼,赐座看茶。”
两位太守又齐声道:“多谢王爷。”
“先给本王说说虫害是何情形?”
李逊弓腰呈上文书,语气焦急:“久旱之后,我二郡雨势最大,两场大雨给了蝗虫生长的环境,一夜之间全孵化了出来,清晨之时盘旋于庄稼地上空,不计其数。”
尉迟璟快速浏览过后,道:“百姓是何时播种的?”
“刚刚播下不足五日,还未生苗,若是大规模焚烧土地,麦种必毁呀。”
尉迟璟回以安抚的笑容,声音沉稳温和:“倒不是难事,好在雨来得早,麦苗未出,二位大人只需各派人手,待到夜晚之时,于蝗虫聚集之地点起篝火。蝗虫性趋光,如此便可一举烧尽。”
“多谢王爷指点。”
“两位回去切记安抚百姓,告知大家不必慌乱,护好自家的麦苗。”
“下官明白,我二人先行告退。”
李逊和程冲二人退下后,闻叙也跟着出了门。
尉迟璟看着闻叙的背影,没有开口,继续处理州务。
“殿下,厨房刚熬出来的山药南瓜小米粥,今日从驿馆出来得早,您还没用早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