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宣努力稳住身形,有些话憋在她心中,沉甸甸的,如今说出口反而感到轻松,她鼓起勇气看着张挽,满心期待,“郎君意下如何?”
一席话如同五雷轰顶,将张挽炸得心魂不定,她从未考虑过男女之情,更别说她还是个女儿身,“不不不,此事不妥。”
连连拒绝太过无情,此举牵动女子敏弱纤细的心,陈宣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慌乱无措,她后退一步强行镇定,可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抬起宽袖遮住面容,仿佛这样就能挡住窥探,维系她皇族公主的尊严。
见此,张挽后知后觉,悔恨不已。
这个时代女子能主动表露心声已是不易,更何况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她不该如此失礼辜负这珍贵的心意。
张挽拱手一礼,赔罪道,“下官无礼,公主恕罪。”
陈宣仅露出一双眸子,如雨后般清亮,“大人不必介怀。”
“下官知道公主是好心,想助我脱困,可我不该利用公主的终身大事,如此自私非君子所为;再说公主尊贵,有天人之姿,下官本就不配,您这么好的女子,就该配风光霁月的谦谦君子,一辈子琴瑟和鸣。”
张挽还想说什么,最后还是住了口,多说多错,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得公主芳心,身为女儿身根本给不了她幸福,最好还是敬而远之。
陈宣咬唇,身体轻轻颤抖,语气慌乱,“大人告辞。”
说完,她掩面就走,一路急行,最终忍不住小跑起来。
这些年的心动,这些年的跟随一一浮现,一个眼神,一次回眸,一次见礼,一回答话......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百般呵护,心中的雪还是落下了。
杏花色宽袖随着跑动翻飞起舞,腰间环佩叮咚悦耳,遮掩住一声声哽咽。
直到上了马车,陈宣的眼泪才敢簌簌往下落。
她试图丢下那些过往,可它们如蚁附膻,竟甩也甩不掉。
“公主莫伤心,你这么好,他配不上你。”香墨心疼地替她擦眼泪。
陈宣凄然,那是她抛开尊严也想争取的人,可事与愿违,她的心意被回绝,曾经那些心动化作一枚枚钉子,扎得心脏生疼。
“对,他配不上本宫。”
她是公主,她以后的夫君也定是鼎盛之家,张挽被废,拿什么供养公主养尊处优的生活。
陈宣不断地催眠自己,似乎这样才能让自己好受一些。
她轻声低喃,似是一声长叹,“这样也好,弃了他,在没有人挡着本宫的富贵路。”
又是一年暑热,张挽身着小兵短衫,笔直站在北伐大军中。
每次出行,姑姑都会遣人前来问候送些东西,还会派人盯着打包行囊,生怕遗漏什么。
可是这次,什么都没有。
她左右张望,只见城墙拐角处,一抹人影藏在角落处,担忧地望着她。
她打一眼便知道那是陈深。
这次拉下太子,她也猜到姑姑他们必会受到牵连,此时与她避嫌是上上之策。
任飞缓缓走到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角落里的身影,不由皱眉,“赈灾前后太子可有找过你?”
张挽点点头。
任飞嗤笑,唇边划过嘲讽,“你好心提醒,估计被人当成威胁警告喽,阿挽,那些人只管棋子听不听话,或是合不合自己心意,你莫要费心了。”
原以为太子是谦和之人,却没想到,他并无容人之量。
张挽垂眸,赈灾贪污一事,她已经得罪太子,朝堂上的袖手旁观,便是他的警告。
只是此事,要连累姑姑委屈一阵子了。
“哪有不好的关系,只有谈不拢的利益,”任飞轻拍张挽的肩膀,安慰一笑,“你姑姑不是一般女子,她定能明白其中关窍。
张挽轻叹,是啊,只要她得胜归朝,姑姑就永不会失宠。
“喏,送你。”
“环首刀!”张挽惊讶地接过,却发现它竟然比普通的刀剑轻上许多。
“本不想这么快送你,”任飞挠挠头,脸上飘过可疑的红色,“战场凶险,兵器轻些你也能保存点体力。”
张挽迫不及待耍了几下,愈发爱不释手,“谢谢你,我很喜欢。”
任忠远望二人混在一起,狐疑地挑起眉毛。
“去把张挽叫来。”
自打上次拷问完阿虎后,他的心中一直惴惴不安。
说实话张挽也算他半个徒弟,不说人品,才华确实惊艳绝伦。可是,他毕竟是个男子,当女婿可以,可不能当儿媳呀。
他老任家绝不能在他手里绝后。
待人来了,任忠轻咳一声,“张挽,你以后就跟着老夫,做我的亲卫。”放在眼皮子底下总不会出错。
张挽不解,但在军中,军令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