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端着盘子,随手捻起一片菜肴放入口中,转身朝房间踱去,边走边朝胡苟扬声道。
“你给我等着,待会儿我可得好好问问你,你究竟在搞什么!”
姜莱离去后,院中骤然陷入一片沉寂,仿佛连风也屏住了呼吸。顾绛未瞥胡苟一眼,径直转身,再次踏入厨房,背影冷峻如霜。
胡苟立于门口,眉峰紧蹙,那男人是谁?姜莱为何会在此处?他们竟同住一屋檐下?难道她已在这时代成家,故而迟迟未归石溪镇?元帅为何派他来查这孤岛?还有这些生灵究竟怎么回事?
见到姜莱的欣喜尚未褪去,无数疑问却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搅得他心绪难平。原本的激动渐渐被紧张与不安取代,仿佛一脚踏入迷雾,前路难辨。
姜莱换好衣裳,匆匆跑出房门,见胡苟仍杵在院门口发怔。
“喂!喂!你怎么会来这儿?你是怎么来的?”
胡苟回过神来,听她这般问,眉毛顿时扬起。
“我怎么来的?你怎么来的,我便怎么来的!你一声不吭就走了,可知大家有多担心?”
“姜女士呢?她怎么样了?”姜莱一把抓住胡苟的胳膊,急切追问。
“姜女士……她挺好的,在石溪镇,让我带你回去!”
胡苟其实并不知姜女士如今如何,毕竟她只是凡人,又将灵石给了姜莱,这么多年过去,生死未卜。但此刻,他只能如此说。
“若不是姜女士让我带你回去,我何必跑这一趟!行了,你别问我了,赶紧说说,那男人是谁?这些生灵为何在此?为何他们身上都是伤?”
姜莱避过顾绛的话题,将生灵之事一一告知胡苟。两人坐在院中,聊了许久,日影渐斜。
顾绛立于厨房,手中菜刀起落,切菜声清脆。外头的对话一字不漏传入耳中,他握刀的手渐渐颤抖起来。
她要走了吗?刀刃一偏,划过指尖,鲜血染红了案板,他却浑然不知,只觉心头一阵钝痛。
藤原一路尾随那几个英洋人,穿过东都繁华的街巷,却在一处拐角处失了他们的踪迹。
他心中暗忖,这几人果然不简单,竟有专人接应,行踪诡秘如鬼魅。他抬头望向皇居的方向,心中隐隐不安。
皇居之内,烛影摇红,天皇端坐高座,金丝眼镜后双眸空洞无神,嘴角微扬,笑意浅淡如烟。
殿内烛火幽微,将几名英洋人的影子投映在朱漆殿柱上,如鬼魅般摇曳不定。为首者高鼻深目,一双湛蓝眼瞳在昏光下泛着冷冽的色泽,似深海暗涌。
他躬身行礼,嗓音低沉如钟鸣:“天皇殿下,我们此番前来,非仅为客,更有一桩天大好事,欲与殿下共谋。”
天皇眼帘微掀,眸光如古井无波:“哦?”
仅一字,却似有无形威压碾过,英洋人喉间一窒,仿佛被一只无形之手扼住呼吸,却仍强自稳住心神,继续道。
“实不相瞒……我们并非此世之人。”
天皇唇角微扬,笑意未及眼底,反倒渗出几分森寒。他缓缓起身,衣袂垂落,竟无半点声响,宛如鬼影。
“既非此世之人,为何不去寻你们的主子,反倒来邪台扰清净?”
天皇声如低吟,字字沉冷,似冰刃刮骨。
英洋人喉结滚动,额角沁出细汗。
“吾主……早已知晓一切。然教廷与英洋国政党并非同路,我等不愿见天下倾覆,只求寰宇大同。可英洋国穷兵黩武,妄图独霸四海……故特来觐见,望殿下能力挽狂澜。”
天皇未语,只是轻轻抬手,示意噤声。
刹那间,英洋人脊背发寒,周身如负千钧,连呼吸都凝滞难续。殿内烛火忽地一暗,阴影如活物般攀附而上,缠绕在他的脚边,仿佛随时要将他拖入深渊。
天皇的嗓音温润如玉,却在这温润之下,蛰伏着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他缓步向前,烛光将他的影子投在英洋人身上,如巨兽覆顶。
目光如刃,直刺对方眼底,嘴角的笑意渐渐加深。
“只可惜,我志不在此。”
英洋人抬头,正对上天皇的双眸,天皇眼瞳深处,竟隐约泛起一丝幽绿冷光,诡谲如夜枭凝视猎物,冰冷得令人血液凝滞。
那一瞬间,他仿佛窥见了深渊。
英洋人呼吸骤乱,胸口如被无形之手攥紧,几欲窒息。
“下去歇息吧。”
天皇的声音平静如水,仿佛方才的异状从未发生。他转身归座,烛火摇曳间,他的背影被拉长、扭曲,宛如一只收拢羽翼的猛禽,静待时机。
英洋人们不敢多言,匆匆行礼退出。直至踏出皇居,夜风拂面,几人才惊觉冷汗早已浸透背脊。
而殿内,天皇静坐高台,嘴角的笑意渐渐敛去。他抬手,缓缓摘下金丝眼镜,烛光下,那双眼睛彻底展露。
空洞、幽邃,瞳孔深处似有暗流涌动,非人般的冰冷。
“世界大同?”
男人低笑一声,嗓音轻得近乎呢喃,却让殿内烛火无风自动,忽明忽暗。
“凡人,怎会懂得真正的大同?”
烛影摇曳,在他身后的屏风上投下诡谲的轮廓。
一只墨羽猫头鹰振翅欲飞,双眼如两簇幽绿鬼火,在黑暗中无声燃烧。
那目光似穿透了画布束缚,直逼人心,仿佛下一刻,它便会从画中扑出,将眼前一切吞噬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