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吃的很热闹,尤其在秦楝中期加入后。
他非要做主持人,带领大家玩了解游戏。
五人按照顺时针的顺序轮流做回答者,每一局由回答者自己抽出问题来源人,要求回答者必须快速回答出秦楝提问的关于来源人的问题。
以此考验你是否了解对方。
这个游戏倒确实只能由秦楝来做主持人,毕竟只有他手上有当初筹备节目组时对每个嘉宾的详细调查资料,根据他们对秦楝的了解,这些资料里显然有一些来源不正当的内容。
此时两箱啤酒已经喝的差不多了,勉强给每个人凑出来一瓶。答对了对方喝一杯、答错了自己喝一杯。
游戏从秦楝左手边的梁觉星先开始。
秦楝定制了一箱礼花枪,玻璃纸碎片上印有他们几个的名字。祁笑春那几串氛围灯刚挂好的时候他就想玩,让宁华茶眼疾手快给按下了。那玩意儿太难打扫。
结果等到玩这个游戏,还是让秦楝找出用武之地,拆了一把礼花枪,扒拉着从里面给每人分出其余几人的名字。
梁觉星从眼前那堆色彩斑斓的玻璃碎片里随便拿起一张,看也没看,直接递给秦楝。
秦楝接过来一看,嘴里发出一声喝彩,笑眯眯地看了陆困溪一眼,然后用拳头咚咚咚地在桌面上敲出鼓点,“三秒倒计时啊!”
“提问!陆困溪获得第一个最佳男主角时,是几岁?”
他越敲越快、氛围被他弄得怪紧张。
梁觉星脸上是那种优等生在考完试时的丛容,其他人在着急忙慌地对答案,她不急不缓地回答:“十六岁。”
秦楝有些惊讶地挑起眉头。
宁华茶在旁边得意大笑,胳膊搭在梁觉星的椅背上:“错了,梁觉星,你对陆困溪的关注真的不够,谁都知道,他得影帝是绞死架那片子,那时候他得有……二十岁了吧?反正肯定是成年了。”
一边的陆困溪没有说话,默默举起酒杯仰头喝光。
秦楝若有所思地盯着梁觉星,脸上带着一点似乎觉得有意思的笑意:“答对了,婶婶真棒,这个问题可……不简单呢。”
宁华茶愣了一下,转头看向陆困溪:“你十六岁的时候拍什么了?”
陆困溪给自己重新倒好酒,在酒花绽开升腾的泡沫声里,悠然回答:“春日救赎,一部在西班牙得奖的小众片子,票房很低,没多少人看过。”他说着,脸上表情平淡,好像梁觉星答对关于他的问题这件事不值一提,但是专门转过脸去看她,语气有点骄矜地说,“我以为你不记得了。”
梁觉星给自己剥了两颗花生,很自然地回答:“不是跟你一起看过那片子吗?”
陆困溪很轻地笑了一声,有些宠溺似的:“你看的时候不是睡着了吗?”
那天梁觉星刚拍完一个户外生存类的综艺,回来时候脸色看着还好,他当时不知道她那个综艺拍的很累,叫她一起在家里的小影音室看电影。
两人肩膀相互靠着,起先还偶尔交流两句,后来梁觉星不再说话,他听到她的呼吸声渐渐变得平缓绵长,陆困溪悄悄调整自己的坐姿,让梁觉星的身体慢慢倾斜,最后脑袋滑落到他的肩膀上。
他没敢动,等了一会儿,确定梁觉星确实睡熟后,才小心地用另一只胳膊扯过毯子来盖在她的肩上。
影音室很黑,只有大屏亮着,陆困溪低着头,看那些光像水流一样,缓缓流过梁觉星的眉眼、鼻尖、嘴唇。
他调低音量,一直这样看着她,在那一个小时里他感觉非常妥帖、安稳,好像只有他们两个人在一个与世隔绝的洞穴里,宇宙轰然爆炸、地球还在转动,可时间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停止在此刻。
梁觉星在他身边,他感觉自己心里有一点微酸的快乐。
到电影快结束的时候,他看到梁觉星的睫毛动了动,于是他赶紧转回头去盯着屏幕。
几秒钟后,他察觉到梁觉星细微地调整了一下坐姿,然后听到她假装无事地说:“这个画面拍得挺好看的。”
他在心里默笑,也用那种平淡的讨论的语气回答她:“是吗,谢谢。”
宁华茶猛地攥紧拳头。
梁觉星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说你发现了啊,她把手里的花生粒给宁华茶分出一颗:“怕你之后会追我问细节,所以后来在飞机上的时候抽空把电影补了。”
她回忆了一下,对陆困溪说:“你演得很好。”
这些年总有人议论陆困溪的几次获奖名不副实。一方面因为他早早获奖,拿奖时过于年轻,经历不多难免让人不忿,另一方面则一直有声音说他拿奖全凭那张脸,说有那张脸,木头演技也能装扮成斑斓美人。影帝这个外号一开始纯粹是用来嘲讽他的。
但梁觉星知道不是。
《春日救赎》电影的最后,是一个两分钟的长镜头,陆困溪饰演的角色从河水里奋力挣脱出来,踩在土地上挣扎着向外走,镜头里那股阴郁潮湿的光色下,水流顺着他的赤/裸的、少年青涩柔韧的身体向下流淌,然后血液混入,让他仿佛裹着一件浓雾般的袍子。
长长的睫毛已经湿透了,水光下他的眼瞳漆黑,眼神像一只从围捕下逃生的动物,尖利的血腥被水流冲刷干净,疲惫和茫然涌上,但血液里仍旧有什么在燃烧,他知道自己不能停下。
镜头最后定格在他的眼睛上,他看上去像一只固执的困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