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沉默地并排走在雪地里,除了踩雪的声音,就只有呼吸声和秦楝咬着吸管喝奶茶的咕噜声。
宁华茶忍了一会儿,终于决定打破尴尬:“不是,你这奶茶哪来的啊?”
“刚煮了一壶,一会儿你也倒一杯,好喝、健康、一点儿糖都没加,纯靠奶本身的甜味。”他看宁华茶不以为然的表情,又强调,“不好煮着呢,我才知道煎奶这么容易糊锅,得一直有个人在旁边时不时搅搅。”
说着,他突然改口:“算了,你别喝了,一壶也不多,留着给梁觉星吧。”
陆困溪的眼神突然移向秦楝,他深深看了他一眼,开口道:“你别忘了,梁觉星是你婶婶。”带着警示,语气很冷。
“我知道啊,”秦楝咧嘴笑起来,“她是我没有血缘关系、不在一个户口本上、旁系三代开外,但是,无论发生了什么、每年都会一起过圣诞节的,”他刻意加重语气,“家人。”
“啊,说起来,”他才想起来似的,“这次节目结束了,我们可以一起回家呢。”
这下连宁华茶都察觉到不对,他蓦然转头盯住秦楝,眼睛微微眯起,锐利、冷峻,像狼盯住猎物的眼神,半晌,他才轻哧一声:“呵,你没戏。”
“你也就能跟她当当所谓的‘家人’了。每年见一次面,见面恭恭敬敬地打招呼,她确实会记得你,但永远不会真的把你当作一个可发展的对象看待。”
“你就像是一个柜子上的摆件儿,也许很贵,但是没用。”
陆困溪时间把握很好地开口,紧接着补充道:“当然,你喜欢的话,确实可以一直用这个身份来安慰自己。”
“好像能显得你跟她确实有一些关系似的。”
祁笑春扛着摄像头出现的时候,三人之间的氛围更凝重了,他张了张嘴,想问、但没有一个猜测的方向,能把这三个人牵连到一起的是谁?鬼?还是梁觉星?
这两个话题现在都有点让他觉得心烦意乱,于是决定不问了,安静履行好自己的临时工作职责,手扶了一下镜头,让它正过来、跟着他的脑袋从左到右刷过三个人的脸。
这三张臭脸,也许能给节目组增加一些有效镜头。
于是祁笑春加入、队伍变成了四人同行。
风声里,祁笑春突然开口:“导演,赵克联系过你了吗?”
秦楝吸溜着奶茶,声音模模糊糊:“给我打了三个电话我没接,然后他经纪人的电话就追过来了。那家伙在我入行的时候帮过我一个忙,所以……”
“!”宁华茶:“所以你答应他来参加?”
秦楝白了他一眼:“所以我跟他传达了一下梁觉星的现状的,人挺好的,一点儿没想他,让他死心吧。”
宁华茶叹口气:“那家伙不会这么放弃的。”
“嗯,听说他在打听拍摄场地在哪儿呢,按照他的习惯,”祁笑春冷笑一声,“真找到这儿了,估计会带着一堆记者来探班,新闻标题我都能想到,旧侣重逢、故剑情深。”
宁华茶奇怪地瞟他一眼:“你怎么这么讨厌他?你俩好像也没啥接触吧?”
祁笑春面无表情:“就是看不惯他那张脸。还有他那个破锣嗓子,听到就恶心。”
……?
你说的是嗓音被用“金徽玉轸”来形容、拥有顶级音乐天赋、年少成名的赵克吗?
宁华茶有点无语,兄弟,你这个单相思者对爱慕对象的前男友的情绪是不是有点过于情真意切了?
你连个前男友都不是,你俩甚至不算情敌啊?
祁笑春皱起眉头:“难道你不讨厌他?”
“一般吧,”宁华茶想了想,“哦有一阵儿是挺讨厌的。就是一个月他买七次广告,天天一看热搜就是狗仔在那儿从牵手的姿势到衣服配饰、从吃完的餐厅到路过的首饰店、三百六十度从头到脚每个点都能挖出深意预测他们婚期将至的时候。”
那时候他是真的很烦。
不止是烦,而且是恨。
没有明确目标的那种。
恨狗仔、恨赵克、恨梁觉星、恨自己。
恨自己是个贱人,为什么被甩这么久还忘不了她。看标题就知道新闻内容是什么,却还管不住手贱非要去看,看见她的名字就想点进去、看看她的最新动态、看看她最近发生了什么事,然后看到她和别的男人亲密牵着手的照片,气得想像只被锁在笼子里三个月没有出去放风过的疯狗一样,张着嘴用獠牙把整个世界都xx地咬烂。
爆发的顶点是娱乐账号发了一篇语气很真的报道,报道里面附了梁觉星和赵克一起看戒指的背影照片。标题是好事将近。
当时他在参加活动的路上,车窗外瓢泼大雨,就好像整个世界都劈头盖脸地向他砸了过来。他的耳边是雷雨声,可是胸腔里那颗心脏沉重地跳动所发出的声音甚至比它们还要响。
他忽然意识到之所以他在分手后还会不停地检索梁觉星的消息,是因为他始终抱有幻想,认为梁觉星虽然没有跟他在一起,但是也不会永远地跟任何一个人在一起。
他以为他们在某时某刻还会有可能。
梁觉星还会出现在他面前,向他伸过手,再次接受他。
雨下得太大,其实透过那扇贴了一层防窥膜的窗户除了像已经沉没在海里的雨水已经看不清什么,但他就是凭一个模糊的剪影,认出那是梁觉星。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想要干什么,就拉开车门跑了出去。
就像一只走丢了的狗飞奔到自己的主人面前。
梁觉星,你养了一条狗,你要对他终身负责,你不知道吗?
你怎么能这么冷酷?
你有心吗?
然后他被狂奔出来的经纪人拉回车里,避免他再在自己刚被狗仔猜测即将订婚的前女友面前丢人现眼。
淋了一场大雨,烧了三天。
最后一天他在早晨五点醒来,天还是灰蒙蒙的,客厅里亮着灯,橙黄的灯光顺着卧室没有关紧的门缝打进来,他有一瞬间以为当自己走出去时会看到梁觉星。
他在那一刻忽然清醒。
孤光自照,肝肺皆冰雪。
宁华茶深深吸了一口,连带着一点空气中漂浮的碎雪一起吸进肺里。靠,那段时间可真难熬啊。
然后他发出一声真情实感的感慨:“赵克确实是个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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