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段不长,昏暗房间里他和主持人、嘉宾坐在桌子的两端,懒懒靠着椅背,翘着二郎腿、坐姿很放松。
当期的考验项目是隔着快递文件的文件封说出里面放置的东西。文件封用特殊纸张制成,表面经过特殊处理、另覆一层蜡质,完全不透光、材质很硬,只能摸出里面的东西不厚,但无法确认具体物品。
可能是几张A4纸、一张发票、或是什么都没有。
他拿起文件封、动作漫不经心,和其他参赛者的紧张神情形成鲜明对比,慢慢举到对面的嘉宾——也就是内容物提供者的脸侧、几乎与她平行,他的目光在两者间来回转了一圈,仿佛真的能看清里面的东西。
中途停下来,仿佛被什么吸引,偏头看了一眼嘉宾身后脚下的位置。
然后目光挪回来,神色很自然,随意地将文件封甩到桌上,对人公布谜底:“是你小孩的照片,眼睛,”他比划了一下,“和你长得很像。”
说完便站起来,向主持人比了一个手势,表示自己要撤,走到嘉宾身边时,脚步微顿、俯身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你的猫,跟你一起来了,在你脚边。”
她脸上的血色顷刻间褪尽、瞳孔骤缩、仿佛白日见鬼。
镜头里她的脚边空无一物。
在祁笑春进屋的同时,秦楝给自己猛灌了两杯冰美式,把精神和□□从那副昏昏欲睡的状态里迅速拽了出来。
手指像指挥棒,快速转动着钦点了几个人、语速很快、安排布置他们的工作,大概都是他常用的人,效率极高,扛着仪器几乎是小跑着定位,人影流动、很有条理。
显然秦楝是这个节目的绝对主人,站在至高无上的地位掌控一切,甚至不像在控制员工、而像操纵一些没有血肉感情的机器,要完全服从他的指令。
场上只剩下陆困溪身边的那个位置,祁笑春没提出什么异议,走过梁觉星身前时,他停下来,俯身向她做了一个社交的拥抱动作:“好久不见,听说你结婚了?怎么也没通知我参加婚礼。”
说话的语气熟稔、像是两人曾经关系十分不错。
梁觉星与他虚虚一抱,脑子里回忆,这是哪位?
这三年里系统不会让她出现在曾经认识的人身边,所以这种相熟显然是她之前做任务时建立的关系。
但上个任务过去太久,除了任务相关的关键人物、陈知雪这种熟人还有那些谈过的前男友们,她确实不太记得那些不算重要的过客。
祁笑春看懂她的眼神,顿了一下,脸上还挂着笑,但眼里闪烁的绝对不是什么愉快的光芒:“你忘了我?”
梁觉星不习惯检讨自己,想问人是不是这三年里换了发色。
幸好有工作人员突然闯进两人之间、打断了这场尴尬的碰面。
他站在秦楝安排的位置上,做光替让秦楝选择定点。秦楝盯着他看两秒钟,转头跟摄像安排镜头调度。角度、路线,每个镜头要停留多久,甚至具体到零点几秒。
祁笑春顺着梁觉星的目光看向秦楝,两人一起观察了一会儿,他评价道:“是不是觉得秦楝还挺人格分裂的,上一秒还在喝大酒、下一秒又清醒到连1度的错误都能揪出来。”他说着,想起什么嗤笑了一声,用兴致盎然的语气讲,“很多人猜测秦楝一定私底下在嗑/药。”
梁觉星移回目光看向他。祁笑春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做了个鬼脸:“假的,那家伙虽然看着疯,但我从来没见过他真的失控,我猜他不会让自己处于那种状态里。”
视频实际拍摄起来很快。
秦楝盯着壁炉,他刚跟工作人员要求重新搭建某几根柴火,以达到当镜头在某个角度时火光映衬在嘉宾脸上的光影最好看的效果。之后倒没有安排他们几个必须做什么动作,“老板们,大家随意点儿,”秦楝面无表情地嚼碎嘴里的一颗薄荷硬糖,语气倒是很轻松,带着一点笑,“咱们是生活慢综,很真实的”。
梁觉星听着身后的篝火声,垂眸看着放在腿上十指交叉掌心相对合拢的手指,在很容易让人昏昏欲睡的温度中感受周围那些直接或间接地关注自己的目光,在最后一秒看向镜头。
之后五人需要再去书房拍一张宣传照。
工作人员先搬一堆仪器过去,宁华茶歪过上身凑到梁觉星身边,问她那杯果汁什么味道,“好喝的话下次我也试试,苹果混黄瓜,听着还挺健康。”
祁笑春两手插兜晃悠到周渚旁边,梁觉星目光跟过去,耳朵里听见宁华茶说什么果汁、剩下的话漏了大半,她注意力没放在他身上,随意将杯子往他那边一推,示意人自己尝味道。
祁笑春站在周渚身前,垂着脑袋对他说了些什么,周渚看着他,脸上还是那副很温和的笑容,很短地回了几个字,祁笑春大笑起来,像是周渚说了句很好笑的回答。
这时工作人员过来叫他们,祁笑春脸上的笑意残存,转头看到梁觉星,咧着嘴对她挑了挑眉头,似乎想说什么,眼神往她身边的宁华茶身上一滑,又收回去,嘴角挑了个自嘲的弧度。
照片还是由秦楝亲自操刀。
五把椅子、同样的位置。
秦楝安排人布置好灯光,跟他们讲解自己要做的效果。要做重曝,在一张照片上实现正像加负像效果。这种表现结果通过后期也能做到,但他不喜欢,像某种有艺术家信仰的保守摄影师,坚持要在胶片上实现。
先是一张全员坐姿,秦楝站在相机架后,调整构图、对焦器对焦,然后他对旁边打了个响指,房间内多余灯光全部熄灭。
整个屋子陷入漆黑、光只照在他们五个人身上,像是无边旷野里被清晰指明的唯一目标。而所有的工作人员掩藏在黑暗之中,用无法分辨的表情盯着这点光亮。
没有人再说话,有一瞬这间房间寂静的像一间停尸房。
测试闪光灯确定同步后,秦楝说ok,同时按下快门。
“咔”机械的冰冷声音。
秦楝没有动,一直盯着镜头,两秒钟后,他站直身体。
镜头里仿佛出现了什么很有意思的东西,他垂眼看着、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个饶有兴趣的笑容。
“呵,”他嗤笑一声,像是无所谓,“浪费我一张底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