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韫的心如被针刺般疼痛:“你不懂,乔梓轩。我需要的是一个能够和我心灵相通的伴侣,而不是只会谈论物质生活的人。”
两人的争吵声越来越大。最终,林知韫拿起包,站起来冷静地说,“我想我们需要冷静一下,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说完,她转身快步离开了办公室。她的步伐坚定而迅速,仿佛想要尽快逃离这个让她感到窒息的地方。
陶念就是在此时撞破了这场困兽之斗。推门的瞬间,陶念没来得及躲避,或许是林知韫太想逃离,办公室的门一下子撞到了陶念的额头。垃圾桶也随之倾倒在地,滚落在两人之间,露出昨夜林知韫没来得及处理的玫瑰——暗红花瓣蜷缩在馊饭残渣里,像极了乔梓轩此刻暴起青筋的太阳穴。
少女的额头光洁迅速浮现出一个红印,林知韫突然看清了自己映在陶念瞳仁里的模样:发丝凌乱,口红斑驳,全然不是那个在国旗下讲话时从容优雅的林老师。
“对不起,陶念,我没注意到你在门后,你感觉怎么样?疼不疼?”林知韫声音哑哑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歉疚和关心。
陶念揉了揉额头,微笑着摇了摇头,“没关系,林老师,我没事。”
林知韫深吸了一口气,拉着陶念的手腕,坐上了她的车,离开了校园。车子缓缓驶出校园,林知韫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物,心中一片烦乱。
学校的医务室已经下班,林知韫开车去医院挂了急诊。
不久后,医生从急诊室走了出来,他是一位中年男性,戴着一副眼镜,看起来经验丰富且亲切。
“林老师,陶念只是轻微的擦伤,没有大碍。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我还是建议做一些检查。”张医生解释道,然后详细地说明了需要做的检查项目。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了,正如张医生所说,除了额头上的轻微擦伤外,陶念并无其他问题。在离开医院前,林知韫买来一些必要的药物和护理用品。结账时,她温柔地对陶念说:“这些都是预防感染的基本药品,回去后要按照说明书使用,如果你不方便,就带到学校来,我给你换。”
林知韫解锁手机,将乔梓轩的未接来电设置成静音模式。锁屏壁纸是教育局颁发的奖状照片,烫金边框正在暮色里褪成苍白的灰。
车载香薰吐着苦橙味的叹息。当轿车碾过校门口减速带时,储物格里未拆封的香水礼盒突然倾倒,陶念欲言又止。“他送的古龙水……”林知韫没有继续说下去,忽然发现身旁少女正与昨夜相亲对象重叠——眼睛里都带着那种要将她钉在标本框里的般审视。
临下车前,她看到林知韫眼底的疲惫,试探性地问,“老师,你们,不太合适,别勉强自己。”
林知韫握方向盘的手骤然收紧,目光里有些错愕,随即说道,“这是我的私事,不用你操心。”她想起当年她初登讲台时,总爱在教案本里夹片银杏当书签,后来,那些金黄的叶子都被职称评审材料压成了标本。
陶念知道,她没有资格说这些话,“我只是,希望你能幸福,你不是不喜欢相亲吗?为什么还要……”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林知韫打断了。
林知韫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带着几分苦涩,“陶念,有些事情不是喜欢不喜欢那么简单……别动,我给你上药。”
林知韫拿出消毒棉球和药水,她先用棉球蘸了点药水,然后小心翼翼地涂抹在陶念的额头上,纤长的指尖触碰着她的额头,动作很轻柔,生怕弄疼了她。棉签触到伤口的瞬间,陶念忽然抓住她的腕表链。校服袖口蹭到的蓝墨水,正沿着腕骨渗进林知韫的铂金表盘——那是她荣获优秀教师时咬牙买下的嘉奖。
秒针在两人之间震颤,陶念感到额头上一阵清凉,林知韫的脸距离她很近很近,她甚至闻得到她的呼吸,有一阵淡淡的薄荷味,是她常吃的薄荷糖的味道。陶念趁着她的目光专注地看着自己的额头,才敢这么贪婪地看着她。
那些被刻意遗忘的时刻在此刻复活:国旗下演讲时林知韫被风撩起的鬓发,写板书时她握着粉笔的纤长指节,还有此刻随呼吸轻颤的珍珠耳坠。
陶念想起了那句话,当你殷切渴求某样东西,就代表灵魂深处的你已经明白,这东西不属于你,你明明想拥有,却又知道它不属于你,所以才令人疯狂。
陶念蓦地靠近了林知韫的怀里,似是撒娇,“林老师,我以后好好学习,等我回来,当二十一中的校长,不,当晋州教育局局长,好不好?”
突然靠近的体温让林知韫僵直的后背猛地贴上驾驶座颈枕暗扣,硌得生疼。
“当教育局局长要考公务员呢。”林知韫试图止住话题,却发现陶念眼底跳动着无比的真诚与炽热。
“好。”
这个单字坠落的瞬间,车载导航突然提示偏航。林知韫望着后视镜里渐远的医院十字标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很多年后,她忽然明白那个说不出的滋味是什么——某些命运转折从来不在人生导航的算法里。
夕阳的余晖洒在林知韫的头上,温柔得不像话。
而陶念感到她的心里,又一次春和景明,万物生长,好像有什么种子,簌簌地翻滚、掉落,迎着心底的太阳,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