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苌笑着摸了摸苻登的手,说:“侄儿有心了。近年来我一直在长安当个编撰文书的小官,我一介武夫,只懂带兵打仗,怎么能看懂文章呢?不过我知道,这是姚苌故意设了个圈子来圈进我,以便更好的监视我。因此,我也就此断了和氐族的联系。”
苻苌和苻登又相互交流一番后便离开了。在 离开前,苻登给了苻苌一个棕色的瓶子,瓶口用红布塞着。苻登嘱咐苻苌让他用此物以备不时之需,但他也始终没告诉苻苌这里边到底装的是什么。
很快,苻苌便来到了后燕都城中山。他于一家客栈稍作休息后,便来到了后燕皇宫,面见了慕容垂。
慕容垂坐在龙椅上,几个儿子坐在下面。苻苌叫人把后秦备给后燕的厚礼抬了上来,说:“陛下,我家皇帝听说您即将迎来寿诞,所以特备此厚礼前来祝福。”
慕容垂叫身边的服侍太监前去打开了那些个朱红的箱子,里面的真金白银直暴露了出来,让人看了都两眼放光。
慕容垂在仔细确认后,便让苻苌上座。他俩互相敬了一杯酒后,慕容垂说:“使者此行我看不单单只是为了来送礼的吧?”
这一句发问直接命中要点。苻苌干脆也不装了,直接摊牌:“启奏陛下,我主实际上是因为听说陛下即将出兵攻打他,所以备此厚礼,特来求个太平,使两国百姓不至于受到战火牵连。还望陛下笑纳!”
慕容垂将双手放在龙椅的扶手上,说:“难得那姚苌还不忘惦念这百姓。行了,这厚礼朕也就收下了。况且,在你来之前,朕就已经改变了注意。不过既然特使今日来到我国,我就要顺口提一句,让你家皇帝别总是有事没事就侵扰我边境城池,让他放安分一点,不然朕一匹马,便荡了你那后秦江山。”
苻苌口头答应后便辞去了。
苻苌走后,慕容垂便和大伙说:“我越发看这个特使越发感觉他特别像一个人。”
慕容令问:“父皇,谁啊?”
慕容垂摸了摸下巴,说:“前秦战神苻苌。不过后来听说在前秦灭亡后,他便已经战死了,今日一见,竟有如此相像之人,真是太奇妙了,太奇妙了……”
一时间,众人都被慕容垂的好奇心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了。
在苻苌路过御花园时,正巧碰见了在园里闲逛的张娇,也就是他曾经不惜一路追杀的前凉亡国公主。
苻苌这时慢悠悠地走到了张娇跟前,而张娇也将视线移到了苻苌身上。这下倒好,张娇一眼便认出了此时正站在她面前的灭国仇人苻苌。张娇顿时拳头攥紧,咬着牙齿,瞪起了眼,死死盯着苻苌。似时随时都可能将姚苌给生吞了。
苻苌看了看张娇的神情,不紧不慢地笑了一下,说:“公主,好久不见啊!这么些年不见,公主依旧还是那么的美丽动人,似是那永远都不肯凋谢的花朵。”
张娇听后,手攥的更紧了,直接带着一种凶狠地语气说:“你少在这儿假惺惺的了。你这个多行不义、罪恶滔天的灭国仇人,亡我大凉,屠我百姓,虏我宗亲。害得我家破人亡,流离失所。你这不仁不义的罪恶小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和我谈话?我现在真的恨不得亲自将你挫骨扬灰,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苻苌听后,全然没有一点要生气的样子。他只是轻轻笑了一下,说:“公主,有话好好说就是了,干吗置那么大的气呢?生气伤身!特别是对于女人来说。”
张娇不禁嗤笑了一声,蔑视了苻苌一眼便走了。苻苌见状,连忙转过身对着张娇离去的背影喊道:“公主别急着走啊,我还有好多话要和公主说说呢。”
张娇急忙转过身,略瞪着眼睛说:“我和你一个灭国仇人有何话可说?,再者,你,也,不,配。”
一声“你,也,不,配”四个字直接把苻苌震得语无伦次。他愣怔了一会儿,不禁大声笑道:“好一个‘你,也,不,配,’这四个字从公主嘴里蹦出来果然是足以山崩地摧啊!”
苻苌将两只手背在面前,一脸微笑地朝张娇步步逼近。张娇看着他那笑容,不禁心脏开始莫名乱蹦,让她顿时感到一阵胆寒。她吞咽了一口唾沫,同样将双手背在面前,略微颤颤巍巍地朝后退去。
特别是苻苌双死盯着目标的双眼,真的瞬间能扼杀一切。张娇看着他那双杀气腾腾的双眼,随时都能把自己杀死。
苻苌在紧逼了一段后,便停下了脚步,又是一脸不怀好意的微笑,说:“公主,你倒是在后燕过的快活啊。听说你前些日子因为保护皇子有功还被慕容垂封了个乐安公主,从此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真的是让我有点公主始料不及啊。不过,你堂堂一个尊贵的前凉公主,在这儿又做了一个后燕公主,委实有点委屈了。”
张娇也停下了脚步,说:“你什么意思?”
苻苌不禁冷笑一声,说:“公主,我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突然想起了一句话,叫‘吃水不忘挖井人’。若是没有我,公主能这么幸运地逃到后燕并轻而易举地就获得了慕容炬的心?作为挖井人的我,此时却可怜的得不到一点应有的回报。”
张娇听的有些不耐烦了,说;“你到底什么意思?有话你就直说,别这么拐弯抹角,总是绕弯子,行吗?”
“既然公主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不妨坦言了。我实在就是觉得啊公主在此当个既无权又无势的后燕乐平公主太过委屈了。其实啊,我家主子一直都欣赏着公主,想纳公主进宫。公主啊,我说句实话,你不妨想想看,与其在这里当个闲云野鹤什么都不能做的乐平公主,还不如顺了我家主子的意。倘若我家主子真心爱慕公主,那后秦的皇后宝座公主可就指日可待了。”
张娇翻了一个白眼,说:“你回去告诉你那主子,就说我无福消受,让他还是另择佳偶吧。你就让他做他的春秋大梦。更何况,一个仇人的话,我有怎会轻易听之任之呢?”
苻苌听后,很明显有些急眼了。他走摆出刚才那股子让人不禁战栗的架势,说:“公主,难道你就不怕他慕容氏只是在用这个身份利用你?别成了别人棋盘上的棋子,随时都有可能被扔掉,自己都还不知道。”
张娇冷冷地看了看苻苌,说:“他慕容家族是什么样的人我在这里这么长时间再清楚不过了。只是论如何将别人当棋子一样的利用,想抛就抛,恐怕只有你这种人才会吧。哦,对了,包括你的主子。”
此刻的苻苌受到张娇这么一激,瞬间失去了之前的坦然。不过他为了大局为重,还是选择稍稍压了压心中的怒火,走到张娇跟前,说:“公主,我还要告诉你个秘密。自前凉逃亡后,你一直以为你的家人全部都死了,不,他们只是被我关在了一个只有我才知道的地方,其中啊,包括你那最疼你爱你的亲弟弟。如果你想救他们,那从现在起,你必须听从我的命令,跟我回到后秦,讨好我们那性格暴躁多疑的主子。”
当“家人”字眼出现的时候,张娇彻底惊呆在了原地。自从国家亡了以后,她便再也没有家人打音讯。对于很久不曾与家人一起团聚和围炉夜话的她该是多么的思念。
这时,张娇也从悲伤的氛围中迅速走出,并用手指着苻苌,向他大声询问到:“你到底把我的家人藏到哪里了?如果你敢动他们一根汗毛,我就是今天拼了这条命也要把你杀了。”
就在这气氛即将再次紧张之际,便被慕容炬突然的到来直接打破了。只见此时又悲又愤的张娇突然从衣袖里掏出一把匕首,直狠狠地朝苻苌刺去。眼看就要刺进苻苌胸口时,慕容炬急忙上前奋力夺下张娇手中那锋利的匕首,制止了她。
“娇儿,你在干什么,他可是特使啊!”慕容炬慌慌张张有不明所以地问道。
“特使,怕是只有你这样单纯的人才会被他以这样的理由骗倒吧!阿炬,我告诉你,他,其实不是什么特使,而是那灭我前凉的禽兽不如的苻苌。”张娇望着慕容炬,无比愤恨地说。
“什么……不是……娇儿你在胡说些什么呀!人家是后秦来的特使,特来向我后燕来求和来的。”慕容炬慌忙解释道。
张娇看着慕容炬,不禁大声嗤笑道:“看来这个人他做戏真的做的很真,连你,你父皇也都不约而同的去欣赏他这番好戏。”
慕容炬只好将张娇拉到自己身后,并向苻苌真诚地代张娇赔了醉,便和她要回府去了。而就在他们临走之际,苻苌不禁说道:“公主,我劝你好好冷静冷静,三思三思。不然,有些人的命可就说不准喽!”
张娇听后,急忙回过头,就冲着苻苌大声呵斥道:“苻苌,你无耻,你无耻……我就是死,也不会听命与你的,你就做你的青天大梦吧。”
慕容炬也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张娇弄出了御花园,回到了王府。
慕容炬关上房门,让张娇坐到了椅子上,自己则去倒了一杯茶,来到了张娇跟前也和她对坐了下来。
慕容炬看着眼前低着头一声也不吭的张娇,说:“娇儿,那人今天是不是把你怎么了,让你今天那样大动肝火?”
张娇仍是一声也不吭。慕容炬见状,便说:“既然你心情不好,那我就不再打扰你了。你好好静静,我先出去了。”
正在慕容炬将要踏出门槛之际,张娇突然站起身来,从背后抱住慕容垂说:“你能不能抱抱我?”
慕容炬会心地笑了一下,说:“好!”
不一会儿,张娇就半身躺进了慕容炬那温暖而又充实的怀抱。张娇侧着眼,打量着慕容炬说:“你能帮我办件事儿吗?”
“你说,什么事?”慕容炬问。
“有个前提,就是你一定要答应把我办到。”张娇说。
慕容炬不禁笑着看了看张娇,说:“只要是我能办到的,我定到力所能及、拼尽全力帮你办到。”
“好。我让你去杀了你说的后秦来的那个特使苻苌。”张娇说。
慕容炬顿时撒开怀抱,说:“娇儿,你疯了?他可是后秦来的特使,既来之则安之。如果我们贸然平白无故杀了他,恐怕只会引起两国的祸端。再者,我们也与他平素没结下什么仇怨,干嘛要去杀他呢?”
张娇不禁嗤笑道:“没结下什么仇怨?你可知,他是谁?他可是我的灭国仇人苻苌啊!当年,他不惜为了他王弟的霸业,直接亡了我前凉。刹那间,整个姑臧城就成了一片火海。我眼睁睁地看着我前凉就这样白白在我面前消失可我却无可奈何。我恨啊,我恨那些使我家国覆灭的每一个人。以此,我便发下誓言,只要我还活着,还有一口气在,我就一定要报这国破家亡之仇。阿炬啊,你可知道,当时若不是你横加阻拦,或许我早就一刀将那苻苌给毙了命,一雪亡国之耻。”
慕容炬再次将张娇抱进了怀里。,安慰道:“娇儿,即便是再想报仇,你也不能那么一时冲动啊。你要记住,一旦冲动鲁莽,便什么都将会付诸一炬。我知道你报仇心切,但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如果你今天真的把他伤了,杀了,那势必会挑起两国的战端。到时,苦的不还是黎民百姓嘛。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你岂不就名正言顺成了天下的罪人?万事一定要经过权衡利弊后再下结论。我也深知,你这几年过的苦,心里因为过不去国家覆亡这个坎儿一直不是个滋味。但是,如今这乱世,万事还是学着忍耐。终有一日,我相信你的大仇也必将得报。”
张娇不禁在慕容炬的怀里哽咽了几下,说:“当年,在我之前,我父皇也有过几个公主,不过后来都不幸夭亡。直到后来有了我,父皇母后害怕再失去我便对我百般疼爱,直至我长大。后来父皇母后病逝,我弟弟继承大统,对我也是无比的贴心,就如同父母在时一样。再后来,苻苌攻破都城,前凉灭亡。我是背着逃了出来,可是我的宗族却被苻苌尽皆杀尽,家人也被其不知关在了何地。当时,为了躲避苻苌人马的追捕,我一路逃啊逃,半会儿功夫都不敢歇着,生怕其追上了我。在流亡途中,我饥寒交迫,风餐露宿。饿了就吃地里的生的野菜,野草,实在不行,我就将那老树的皮一点一点剥落下来吃。好几次,为了寻找食物,我还差点命丧恶狼之口。慕容炬,你现在还认为我是在胡诌?是在骗你吗?”
慕容炬听着听着不禁动容,说:“我知道,我知道。你我既已定情,那你的仇便是我慕容炬的仇。我慕容炬在此发誓,誓要帮你报得此仇。不然,我就枉为君子。好了,你且放轻松,放轻松……”
此时,慕容炬抱的更紧了。张娇躺在慕容炬的怀里,聆听者那炽烈的心跳,不禁嘴角勾起一抹欣慰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