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不是说自己的名字是小雨淅淅沥沥吗,那就叫小雨。”陈锦高兴地抬起眉毛,“特别吧,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这么叫你?”
洛淅轻轻点头,他的声音也像一场夏季的小雨,轻而缓地落进泥土里:“从来没有人这么叫。”
“那就这样,你叫我石头,我叫你小雨。”陈锦嘿嘿一笑,似乎把方才心中的惆怅都丢去脑后,重新将洛淅搂进怀里,紧紧拥抱着他说,“你是最特别的。”
群星之下,这里的一切都远离城市的车水马龙,避开灯红酒绿的生活,站在田间地头彼此拥抱的时间,似乎变得极为缓慢,如亘古不变的土地和夜空。这里永远有一轮月亮将洁白的光洒于土地之上,永远有一片土地滋养万物诞生、见证时间流逝。
洛淅终于愿意敞开心扉,面对他生命中无可替代的这次相遇。而此时,长江中下游地区的雨季已然过去,接下来将是长达两个月的盛夏,阳光会炙烤大地,灼热的空气将驱散潮湿的阴霾,直到水稻褪去绿意,成为一片金色的海洋。丰年时节,人们不会再难过。
陈锦和洛淅在夜空下看了一整夜的星星,黎明时分才回到屋里睡觉。陈锦依然睡着地下的凉席,洛淅也依然盖着那条床单被,似乎一切都没有变化,吊扇还是嗡嗡地响,罗山椽依旧时不时打两段呼噜。
但只有洛淅和陈锦两个人知道,他们完成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次交流,并成为对方心里特别的存在。或许这次交流来得太过突兀,在他们都没有做好准备的夜晚悄然而至,但至少,他们没有浪费这次命运赐予的机会。
这是一份命中注定,也是两次事在人为。
罗山椽睡醒后看见洛淅的手垂在床边,指尖碰到陈锦摊开的手心。说是有意为之或许太过暧昧,这只好被当做是一次巧合。谁会知道其实他们是手牵着手睡着的呢?只有他们彼此知道。
待到日上三竿时洛淅睡醒,罗山椽和陈锦已顶着大太阳将熟透的西瓜一颗颗摘走,一趟趟地运上三轮车的货斗。洛淅扶着门框站稳,眼前有些重影,踏出屋门后阳光下灼热的空气格外明显,他伸手放在眼前,挡住刺眼的阳光,走到陈锦身边。
“怎么没喊醒我……”
陈锦累得一头汗,摘下草帽盖在洛淅头上,催促道:“你回阴凉下待着吧,我帮罗山椽把这几个瓜搬上车就行,马上就好,刚刚看你睡得熟就没喊你。”
洛淅把草帽又盖回陈锦头上:“你还是戴着吧,都快晒成黑炭了。”
罗山椽在一旁哈哈大笑:“他戴不戴都一样黑,小淅哥还是你要注意一点,这种时候太阳最毒了,一会儿就能给你晒出印。”
“听到没,回去吧。”陈锦笑着说。
洛淅犟不过他们两个,只好又遮着眼睛,跑回屋檐下的阴凉处,坐在长凳上看陈锦健壮的臂膀轻而易举地一手抬起一颗大西瓜,又极为轻柔地放进货斗中,以保证西瓜不被摔坏。
陈锦果然很快就将三轮车的货斗装满,从另一片田里赶来个中年男人,拍拍陈锦和罗山椽的肩膀,将满满一车的西瓜盖上遮阳布,骑上三轮车从凹凸不平地泥地直接开上大路,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留下一地尘土飞扬,头也不回地走远。
陈锦擦着头上的汗,坐到洛淅身边。
洛淅给他和罗山椽都提前倒好了热水,此时喝起来温热解渴,就是对降温没什么用处。但陈锦格外欣喜,美滋滋地抻着头让洛淅给自己扇风。
三个人在一块儿时不时聊聊天,让看守瓜地这件无聊的事变得不那么难熬,反而觉得时间走得飞快,还没做什么呢,就已经到了黄昏。昏黄的天色下,凉席又被铺在屋外,罗山椽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副扑克牌,三个人围坐一圈斗地主。
原本他们还要再多留一天,但瓜田里的西瓜今天已被拉走一半,剩下的明天也会有人来搬,他们不需要再帮忙看着瓜田。
也许不久后这片土地就会盖上大棚,小屋也会被铲平,一切都将成为过去。
这是最后一夜,他们能无忧无虑地坐在瓜田边,吃着西瓜聊天打牌。
洛淅十分不自在地扭动着脚踝,时不时伸手在脚踝上抓揉两下,总觉得不大舒服,但掀开裤脚又只能看到一条红印。这似乎是他在来这间小屋的路上被什么虫子碰到后留下的,原本以为很快就会消下去,没想到一天过去竟从瘙痒变为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