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淅伸手抚上自己的眉心,刚刚被陈锦无心吻过的地方,此刻正滚烫着,宣告方才一切都确实发生。
陈锦像是犯了错,低下头不敢看洛淅,小声说:“抱歉,我刚刚没睡醒。”
洛淅摇摇头,他从地下捡起一片不知从何而来的草叶,放在手心仔细打量着。
叶子细而柔韧,即使对折也不会断裂,像是从稻田里随风而来,又像是被某只贪吃的兔子咬着跑到这里后松开,因为叶子上还有一排牙印。
夜风或许带来几点愁思,让洛淅对一根草叶生出怜惜。有些人活在世界上就如风中落叶一般,无处可依,只能随风飘扬,命运让叶子落在哪里,叶子就在哪里腐烂。人们诞生、成长、死去,周而复始的存在于这个世界,学会用火焰驱散寒冷,学会在雨季躲进山洞,男人和女人互相交融,繁衍后代,以至生生不息。
但没有人生来就是该一片落叶,只是没有父母的孩子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寻找方向,最终在成长的途中迷失,只能靠命运的风确定前进的方向。
洛淅想不出是飞来横祸夺走父母的爱对人的打击更深,还是发现父母的爱存在但不为自己停留的打击更重,或许这都是不幸的一种,分别缠绕着他与陈锦,让他们险些变成迷途的叶子。好在他们都被另一种爱抓住,以此留在人间。
“陈锦,你之前说和父母关系不好,为什么会觉得你的父母为什么不爱你?”洛淅转身,背对着月光。
陈锦不明所以,但还是说道:“我出生时,他们将我留在奶奶身边,说出去打工赚钱养我,一年回来一次。我逐渐长大,却不认识他们两个。太陌生了你懂吗?太陌生了。在那个时候的我眼里,他们是两个完全陌生的人,我不愿意叫他们爸妈,他们一抱我,我就大哭。所以说到底,是我先不爱他们的,是我先抵触他们,所以他们也不爱我,这或许就是我们之间的因果。”
“不应该是这样的因果。”洛淅伸出手,学着外婆安慰他的样子,也摸摸陈锦的头发,“是他们在还不清楚成为父母要做什么的时候让你出生了,你没有得到他们的爱,自然不会给予回应。”
“那他们该感谢我哈哈哈!我让他们知道了该怎么做父母,所以我弟弟现在很幸福。”陈锦抓住洛淅的手,拇指在洛淅的掌心沿着那几道纹路来回摩挲,他苦涩地笑笑,“我不会为此难过的,如果人没有父母的爱就不能活,那孤儿院里的孩子们都要自杀。我就要活的很开心,开心到有一天能直视他们的眼睛说,我不在乎你们爱不爱我。”
“我以为只要父母都活着就可以拥有的爱,原来也不是人人都能得到的吗?”洛淅回握住陈锦的手,“你平常根本看不出来心里也藏着悲伤,提起这些事的时候,你也假装不在乎,这样不会很累吗?欺骗自己其实很高兴,久而久之,连你自己都认为你的父母不爱你这件事也有你的错。”
“因为他们认不出我的那年我已经15岁了,眼泪只会让我显得懦弱。我记得那个时候是大年初一,拜年的人很多,爷爷刚去世不久,亲戚都说我是个大人,能帮奶奶分担了。所以我不能让我爸妈看出我依然像个幼童一样需要被关注,不能让他们发现我期望着他们像爱弟弟那样爱我。如果他们看出来了,或许我就要被接过去和他们一家人一起住,在同个屋檐下,爱的差别会更加明显吧。”陈锦吸了吸鼻子,“比起发现自己得到的爱是后知后觉的愧疚,不如永远不拥有,不是吗?”
“说的也是。”洛淅第一次主动地走到陈锦身前,张开双臂拥抱住这个比他高上不少的男孩,“你是我第一个朋友,可惜我不会魔法,不然我会给你下一个永远真心愉悦的咒语。”
陈锦被洛淅有些幼稚的话逗笑,紧接着却鼻头一酸,他环抱着洛淅的腰,像一条委屈的大狗,耷拉着耳朵和尾巴:“你是我遇见过最特别的人,明明前几天我们还在一起打架。”
月色下的西瓜地分外宁静,悠远的星河在他们头顶闪烁,再没有比这更珍贵的时刻。
陈锦紧紧拥抱着洛淅,感受到他的的身体原来如此单薄,一条胳膊似乎就能圈住他的腰,似乎怎么用力都抱不紧。
“我能叫你小淅了吗?像罗山椽那样。”陈锦试探着问。
“好的,小锦。”洛淅的回应是柔和的笑意。
陈锦像得到奖励的大狗,将头在洛淅脖颈间蹭蹭,摇着尾巴说:“你叫我石头吧,小锦我奶奶总叫,感觉有点奇怪,叫我石头是最好的,现在没有人会叫我石头,我只让你叫。”
“那你也不要叫我小淅了。”洛淅认真地说。
“为什么?”
“外婆、奶奶、罗山椽都叫我小淅,还有很多人也这么叫过。”
“那我想想要叫你什么——”陈锦皱着眉头冥思苦想,最后一拍大腿,“我叫你小雨吧!”
“小雨?”洛淅困惑地问,“为什么要这么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