莨源是怎样的一座小村子呢?洛淅坐在翠奶奶家的门前,那扇双开的木门上是一年又一年用米糊贴上的春联留下的痕迹,斑驳、泛白。
清晨的阳光洒在他身上,他眯上眼,享受这片刻的宁静与温暖。整个酷热的夏天中,清晨的阳光最为柔和,尚且不像正午时分那般刺眼夺目。
洛淅是喜欢这座小村的,这座村子和他记忆里的翠奶奶很像,温和地包容一切,将来到这的每一个人紧紧拥抱住,给予他们一份平静与祥和。这片土地允许稻田、树林、野西瓜的生长,也包容人类的房屋、车辆、家庭在自己身上建立。
和逼仄拥挤的小县城不同,这里没有老小区和熙熙攘攘的商业街,大家都拥有大片的空地来养鸡养鸭,人与人之间离得很远,但又互为邻里,见面总是打招呼。
“嗨帅哥!”一声欢快跳脱地声音传进洛淅的耳中,但他没觉得这是喊自己,于是继续闭着眼睛晒太阳。
“帅哥!”这声音又喊道,比上一次又离得近了些。
“帅——哥——!”这几乎是贴在洛淅耳边喊了。
洛淅疑惑地睁眼,看见个娃娃脸的男孩已经把脸凑到了自己面前,他猛得向后仰头,皱眉看着突然出现的男孩。
男孩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或者更小,剃了个寸头,一双眼睛圆溜溜地像小猫的眼睛。洛淅感到荒唐,他心想莨源是什么小猫小狗的故乡吗,怎么这里的人不是像猫就是像狗的。
洛淅压下心里的疑惑,默默从自己的小椅子上站起。但当他站直身体后才惊讶地发现眼前看着可爱的男孩竟然比他高出半个头,他皱着眉,觉得莨源这地方确实有问题,小猫小狗都长得奇高。
男孩的眼睛像猫一样微微上扬,他十分开朗地笑着说:“你好啊帅哥,我是罗山椽!你就是陈锦的小表弟吧,长得真帅啊!陈锦呢,他跑哪去了,怎么没看到他人?哦对了你还不认识我吧,我叫罗山椽。”
罗山椽是个比陈锦更闲不住的性子,话多的像只蚊子,绕着洛淅的脑子嗡嗡嗡。如果罗山椽没这么烦的话,洛淅或许会觉得他像只短毛猫而不是讨人厌的蚊子,但他光自我介绍就说了三遍,实在令人难以招架。
这个像猫的男孩怎么会这么吵闹?洛淅疑惑。
罗山椽终于废话连篇地说完了自己的介绍,转头就冲着堂屋大喊:“锦——狗——!”
陈锦正在鸡窝里蹑手蹑脚地掏鸡蛋,他闭气凝神迅速朝趴窝的母鸡屁股底下伸手一掏,抓着颗还温热的鸡蛋二话不说就跳出了鸡窝,留下受惊的母鸡愤怒地扑腾翅膀,恨不得啄烂陈锦的手。
陈锦听见罗山椽辨识度极高的声音时还在码鸡蛋,但紧接着一声又一声跟喊魂似的叫声让他不得不也扯着嗓子回应:“干什么——马上来——”
“好——的——”罗山椽也扯着嗓子喊。
洛淅对他们这种幼稚的交流方式感到不解,他拎着自己的小板凳,换了个地方继续晒太阳。但有罗山椽在的地方就绝不会冷场,他激动地问:“小表弟,怎么之前都不见你来这啊,陈锦说他有个表弟的时候,我都想象不出来是什么样子。你跟陈锦咋一点都不像啊,你比我都矮,看着不像陈锦的弟弟。”
“罗山椽你不会说话就别整天叨叨叨。”陈锦刚洗过手,跳起来一巴掌拍在罗山椽的脑袋上,拿他的头发当卫生纸擦手。
罗山椽被打得往前踉跄了几步,他反应过来后又满眼真诚地跟洛淅道歉:“对不起啊表弟,我不是故意的,其实你一点都不矮。”
洛淅敷衍地应下,搬着自己的椅子又换了个位置。他掏出手机对着太阳拍了张照片,用短信发给了外婆。外婆年轻的时候是厂里的会计,城中村里很多老人都不识字,有时候遇到看不懂的东西就都拿来找外婆念念上面的字。
洛淅在初中就有了自己的手机,方方正正的翻盖手机,外婆还帮他办上了手机卡,说这样以后有什么事就能打电话。他平常生活很节省,翻盖手机还能打电话,就一直没有换。高中毕业班里的同学立马买了新手机,他还是自顾自地用着六年前的翻盖手机。
外婆了解洛淅的性格,所以也没提前跟洛淅说,自己去手机营业厅买了款智能手机带回家之后才告诉洛淅这事,洛淅即使不想换也还是换掉了那个按键都用掉色的翻盖手机。
洛淅用衣袖遮住晒到眼睛上的太阳,虽然莨源很好,但他还是想回那片被高楼包住的城中村。外婆想让他来玩,他于是就留在这里玩,至于玩什么,洛淅也不在乎。
陈锦早和罗山椽凑到了一块,两个人从小就认识,是一块光屁股长大的好兄弟。罗山椽看着年纪小,但只比陈锦小一岁,个子不矮吃得不少,就是那张脸,怎么看都觉得还没长大。
陈锦一见到罗山椽就压低声音说:“你少跟他讲话。”
“啊?为啥?”罗山椽大嗓门地问。
“矫情得很,操,老子都快烦死了,我小侄子才三岁都没他烦。”
“怎么说?”
“他早上一脚给我踹下床,我就骂了他一句,后来还低声下气地求他别说,结果他转头就跟我奶说我骂他有病,害我被我奶骂到刚才。”
“但你不是确实骂他了吗,人家也没告假状。”
陈锦又一巴掌拍在罗山椽脑袋上:“你胳膊肘也往他那拐是吧?”
罗山椽捂着脑袋:“我都说你少打我头,就是因为被你打的,都不长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