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妍“嗯?”了一下不明所以,“楼里的姐姐们好多都这个样子呀,会有什么危险?”楚奕那会儿才突然意识到,林妍的观念与寻常女子不同。自幼长在青楼里却又被许多人保护着的小姑娘,世俗上对女子的约束评判在她眼里是不存在的,但青楼里的有些东西,她却在玉梦与他的刻意保护下无知的使人发指。
“妍儿,”楚奕郑重地问她,“你到底懂不懂‘入幕之宾’是什么意思?”林妍回答的十分自然坦诚,“就是可以进我屋子的客人呀。就像你,像柳枝的苏辰,还有素檀姐姐的周家少爷……”林妍很是大气地数着指头巴拉巴拉报出一串软玉楼姑娘们的恩客的名字,完了还反问楚奕,“难不成还有别的意思吗?”
小姑娘很是勤学好问。楚奕懂了,顿时红了耳根,他实在不知道如何给林妍补这一课,于是第二天好生提点了玉梦一番,结果玉梦却错回了意,以为楚奕对林妍动了什么心思。不知道给林妍讲了什么,林妍见楚奕就躲,一连七八天。躲得楚奕又担心玉梦是不是教了林妍什么不该教的吓到了小姑娘,叫玉梦好生一顿白眼,说:“少爷您又要我教,又不许我提您,教了您还怪我不该教了,这差事奴家干不得!”直让楚奕自己来,别烦她。
但是,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现在林妍的未婚夫婿,是轩明。
火光朦胧,越发显得女子妩媚动人。轩明也是血气方刚的少年郎,林妍又是订了婚的未婚妻,促不防林妍娇娇媚媚地求他,不由“嘶”了一声。
林妍趁热打铁,轻唤他的声音甚至带了丝娇嗔的尾音,“世子……”
“回府回府。”轩明不说杀人的事儿了,给秦小六使了个眼色,搭着林妍肩膀就走,“姑奶奶,这么多兵,你消停点。”
林妍掩唇轻笑,“好呀。”
轩明的马车在宫门口等着,他扶林妍上了车,自己也坐了进来。
夜色已深,林妍中午就没来得及吃饭,此时更觉饥肠辘辘。听见有小贩吆喝,挑开帘子瞧见了街边有卖荷叶面的,问轩明,“你饿吗?”
轩明不饿,但看见林妍亮亮的眼神,了然,“你饿了?”
林妍连连点头。
轩明吩咐马夫驻车,“停车。”
林妍跳下车,径直走到小摊跟前,要了两份荷叶面。拉着轩明在摊子上坐下,笑着和他讲道,“我惦记这一家的荷叶面好多年了。小时候就有这个摊子在,十来年了,一直都是夫妻两个人张罗,生意特别好,每天宵禁前必定卖的完。我馋了许久,就是没机会尝一尝。”小时候妈妈怕她吃坏肚子,不许她吃外面的东西,长大了就成了软玉楼的花魁,她生的太好看,楚奕怕人记住她相貌以后不好改换身份,出门必定面纱帷帽,也不方便。
说话间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儿端了两份荷叶面来,“两位客官您慢用。”
这小男孩与老板夫妻两个长得像,一看就是他们的孩子,林妍头一次见这个孩子,问,“咦?你娘呢,怎么没见她?”
小男孩愣了一下,一副不开心的模样,林妍突然觉得自己问错了话。老板听见了,走过来拍拍孩子叫他去玩儿,对林妍道,“对不住了客官,小孩子不懂事。她娘几个月前,犬狄蛮子进城时候就没了,我就让孩子来帮忙了。”男人说着,擦了下眼角。
林妍没想到是这个缘由,歉声道,“您……节哀。”
“没事!没事!”老板连连摆手,笑道,“我去张罗摊子了,二位慢用,吃好再来。”
林妍看着老板背影,才又注意到,他也瘸了一条腿。
人没了,可日子还得继续。
呼!林妍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轩明轻轻拍了拍她后背。
“吃吧,”轩明轻轻吹凉了一勺给林妍,“凉了就不好吃了。”
林妍接过,心里却想起了生死未卜的妈妈、夏莹和楼里的姐妹,忽然觉得惦记了许久的云吞面也没什么特别的滋味。
“想我离开京城以前,这条街多热闹啊。”林妍叹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和以前一样呢。”
“三两个月怕是不成了,”轩明说,“工部户部那边还是一团糟,月底前估计安稳不下来。”不是人人都像林妍能这般快的就接管了兵部的。林长仁去了吏部,林长信去了工部,林昀去了户部,林昭去了大理寺,都还在梳理乱糟糟的流程和手下人的关系。
林妍又问,“听说不少人家的存粮都被犬狄人搜刮走了?户部可有人安排赈灾事宜?”
轩明点头,“犬狄人以轻骑见长,少带辎重,以战养战沿途搜刮。京城还好些,平江一带比较严重,昨天还收到华亭口的奏章,要户部拨粮赈灾,金辉捐了一批,解了燃眉之急。”
林妍又叹了口气,说起了轩敬,“今儿个瞧见皇上,那样子,九岁的年纪却似个小箩卜头,话也说不囫囵,又没了母亲,瞧得我心里也难受……你知道吗,我找着他的时候,他正在那个废园子里挖坑埋栗子糕呢,还说什么藏起来以后吃,看的我……唉,差点就哭了。”
“哦?”轩明挑眉惊奇道,“沙场上的常胜将军林帅,居然也会掉眼泪?”
林妍瞪他,“你还笑!我怎么不能哭了?铁石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