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川南林氏为林妍补办了及笄礼,也正式敲定了她与轩明的婚事。
轩明是摄政王世子,摄政王有意叫林妍安心闺中待嫁,辞去兵部尚书与青衣军大将军的职务,被林长信张嘴就骂了回去:“我家娃娃生里来死里去挣的家当,你老小子说收就收?轩长礼你要不要脸?丫头,听三叔的,安心当你的将军,以后成婚了明儿若敢哔哔叨叨嫌你抛头露面,三叔替你削他!”
莫名被点的轩明显得很冤枉,对林长信辩解道,“三舅,您怎么老觉得我会欺负她?我发誓,我与表妹一心,无论她做什么我都支持她、爱护她,绝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林长仁只对川南王说了一句,“她是长义唯一的子嗣,继承的是长义的衣钵。”
川南王默然,于是仍许林妍以兵部尚书兼领青衣军大将军,自由出入宫禁与摄政王府,只是婚期待定。
林妍虚岁才十六,也不着急成婚,林氏也想多留她两年,是以只立了个婚约便罢。
那日把先太子妃与傀儡小皇帝轩敬从三省宫里接出来,痴痴傻傻的太子妃和小萝卜头一样的皇长孙令林妍心生唏嘘,而今废太子妃意外亡故,林妍可怜那小孩子囚犯一样被关在紫宸殿上,心知这孩子的龙椅也坐不久,便时不时进宫照看他一二,一来二去的,与紫宸殿的宫人也相熟了。
晌午时候,林妍正忙着兵部的事务,亲卫来报有宫人寻她。
那太监一进门,噗通一声就给林妍跪下,道:“林大人,求您救命!皇上不见了!”
丢了皇帝是不得了的大事,林妍忙问,“怎么回事?”
“禀大人,”太监道,“怪我们一时没看紧,一个时辰前才发觉皇上不见了,翻遍了紫宸殿也没找到,许是皇上自己跑出去了。求大人救命!”
林妍听了道,“此事重大,我去回禀王爷,封锁宫禁寻人。”
“大人!”那太监连连叩头,“求大人莫告诉王爷,不然奴婢们可全得掉脑袋啊!”
这太监说的也是,看管傀儡小皇帝不利,若叫摄政王知晓,必要砍头以儆效尤的。林妍叹了口气,说知道了,对太监道,“许是皇上自己跑出来玩儿了,这样,紫宸殿当班的人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来人了只说皇上今儿累了在休息,其余人到宫里各处找找,必须在日落前找到皇上。”说罢又命葛白从府中调了青衣军近卫营二百人,乔装守住各个宫门出口。
太监感激涕零。林妍换了便服,也去宫里帮着找人。
先帝的嫔妃宫人们都随着犬狄破城死的死逃的逃,偌大的皇宫里宫人不足去岁的一半,春日里万物复苏,无人居住的宫殿里,青砖石缝里处处生着杂草。
林妍一间一间宫殿找过去,直到了傍晚时分,终于在一个杂草丛生的废宫,看见一个瘦小的明黄身影蹲在草堆里。
林妍走过去,看见轩敬正在笨拙地刨坑,嘴里念念有词都喃喃:“埋……埋,藏起来……吃……”
林妍这才注意到,小皇帝手里还抓着一块栗子糕,柔软的糕点被捏的不成样子,沾满了脏兮兮的土粒。
轩敬听见林妍的脚步声靠近,猛然回头,一脸惊恐害怕的表情,瑟瑟发抖。
“皇上,”林妍轻声哄他,“微臣来找您回宫呢。”
轩敬已有九岁,在三省宫那个常年被遗忘的地方吃不上饱饭,看上去只有五六岁的模样,畏畏缩缩地蹲在草丛里,一双黑亮的大眼睛看着,让人有罪恶感。
“不,不……”小孩子连连摇头,害怕地往后躲。
轩敬出生起便被圈禁,只有废太子妃带他,废太子妃自己就是个疯疯傻傻的,是而轩敬九岁的年纪,连话也不会说。林妍只好走过去蹲下,轩敬却惊慌地后退,一副想哭却不敢哭的模样。
林妍喜欢小孩子,看轩敬这副模样,心疼又可怜他,更放柔了声音哄他道,“皇上时不时喜欢吃栗子糕?微臣有好多好多,带您去吃,好不好?”
但轩敬却越发害怕,“不吃,我不吃。娘……娘,不吃……”
轩敬又惊又惧,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林妍赶紧安抚,又听轩敬道——
“坏,塞,塞……”
林妍一顿,意识到她听到了个不寻常的字眼——塞?
“皇上?”林妍问,“你说的可是先太子妃……塞?”
轩敬哭着点头,断断续续地说,“掰开,嘴,塞,灌水……娘……呜呜……”
林妍听明白了。废太子妃,当是被人强灌下发胀的糕点和水,活活的被撑死的。
出乎意料之外,却又似在情理之中。早晚都要退位让贤的傀儡小皇帝,摄政王岂能容得朝堂上有太后一席之地?
林妍把轩敬搂在怀里,问他,“皇上,除了微臣,还有其他人知道你看见了这些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