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走出清水祠堂地界,他们要穿过一条茂密的林间小道,夜里的白雾散开,远处的月亮照着的都比身边顾潭渊举着的一个忽明忽灭的火折子要亮些。
明明没有风,那火折子就是微微弱弱的,好像随时都要熄灭掉一样,顾潭渊用袖子护着这点唯一的能照明的光亮,他是个脾气很大的人,但是现在倒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所幸这段路也不是太长,在火折子燃尽之前,他们已经走到开阔的大道上。
之前那两匹马还在原来的地方,并没有给它们拴在树上,在附近吃了些草,它们竟然还知道回原来的地方等着主人来找。
“二位公子,”这个小老头脸上东一道西一道水印子,看起来惨兮兮的,他弯着腰,带着一惯讨好的笑:“我就送到这,不打搅你们了。”
顾潭渊和宋月朗一顿。
“我还得回去,”王和川指着来时那条黑漆漆的路:“我们那地方的人,久未挪居人也认死理,要是出了什么变故,二位公子知道的,”王和川苦笑起来:“他们都不是什么正常人。”
“人都出来了还回去干什么,”顾潭渊像看一个傻子:“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刚才摔坏脑子了?”
宋月朗也不理解:“那个地方不是逍遥村,也不是有温情的故乡,王先生当初离开清水祠堂,不是想逃离这个地方。”
“我不是想逃离这个地方,”王和川擦了一下脸:“当时在镇里吃不饱饭,我只是想着往外多走走,兴许能找到一两块没有被人挖掉的树皮。”
这一找,就找到了草溪城。
“说来也是惭愧,当时为了做生意,我几乎用了大半辈子,可惜以后也用不着了。”
这大半辈子的时间,又是花了怎样的一番功夫和宋家牵线搭桥,又是花了怎样一番心血让族人上山采药,王和川一生的时间都花在这个上面。
“也没有其他什么,当时我就是在想,大家的日子可以好过点,至少不用饿着。但是后来,我才发现,”王和川没忍住,一把苍老的嗓子颤抖得厉害:“他们只是吃饱了,我从城里见到的,我读书认字学到的,我给他们说不了,他们听不懂,也没有人听。”
“他们听不懂啊,”这个从一见面就卑躬屈膝的小老头还是没忍住,捂着脸大哭起来:“我给他们说伦理,说父母,说朋友,说男女,他们,他们都不听,这个镇子上不隔几天就有新的孩子生下来,有气的就用清水养着,没气的就丢到山上喂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