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雁给了姜三父女二十两,除去给姜云寻医治病还剩下四两银子。四两并不算多,可对他们而言几乎等于巨款。就连旁人也是如此想法。
姜三在城南徐家当马夫,五日前遭徐家老爷诬陷盗窃,依据只是他突然有了果腹的钱。何处得来的?府上偷得的!
任姜三如何据理力争,在众人看来尽没有说服力。就连他悲惨的过去也成了他‘所获不诚’的证明。
父女所住的木屋找人加固了外围,可以遮风挡雨了,却被徐家遣人拆碎。
木屋在一个暴风雨夜里坍塌,次日人家只会以为是被风吹倒了。
姜三到徐家讨公道,被乱棍打死。
姜云到县衙击鼓鸣冤,怎料知县已被徐家买通,倒打一耙将她留着葬父的三两银子充公。说她不能证明钱财由来,她父亲虽死,也要被追责,不可入土。
“所以我才来找傅侍卫为我父亲作证。”
“太过分了!这是官商相护一手遮天啊!”矜儿怒道。
“你放心。”梅倾秋双手握住姜云的手,她的手冰凉刺骨,仍无法扑灭梅倾秋的愤慨。“我定会还你含冤屈死的父亲一个公道。”
梅倾秋命矜儿先给姜云安排住处,而后回府直奔后院书房。
她快步到书房外,尚未推门,探耳听见了里头的谈话。
六皇子:“傅雁是赤影。”
李秉昶:“从何说起?”
六皇子反问他:“可听傅雁禀报过,有人举报见过赤影一事?”
李秉昶讶异地摇了摇头。
“半月前我在府外被一老翁拦下,他误将我认作二哥你,要向我举报赤影,被傅雁搪塞过去了。我见二哥为赤影一事整日苦恼,想起了这位老翁,遣人一查……傅雁曾施钱给举报人!”
“他给钱了?”
“若不是得到了线索,他作何自掏腰包?只怕是为了封口。”六皇子走近李秉昶,低声道:“那老翁前几日便死了!”
闻至此处,梅倾秋收回叩门的手,转身离开。她决定自己帮傅雁摆脱嫌疑,为姜三洗清冤屈。
-
酉时时分,天将黑未黑,雪花融尽,地面砖瓦皆是湿漉漉的。寒气自四面八方袭来。
竺月拉紧斗篷,行至拐角处被一马车拦下。领头侍卫道:“燕王请姑娘到府上相聚。”
她转身欲跑,另一人快速挡住她的去路。孤身无从选择,竺月遵照指示,躬身进了马车。
约莫走了三里路,马车才减速停下。竺月被侍卫领入府,院中人正在舞剑,她看了半晌他的背影,经一对望才认出是窥探她许久的男子。
总躲在药铺对面的酒楼里,透过小窗眺望她。
思及此她心泛厌恶,反倒没了往日的畏惧。她木无表情走近他,垂眼作揖,称:“燕王。”
燕王李秉暘随手将剑搁在石桌上,招手让她再走近些。
“有几回你我隔街相望,你对本王应是有印象的。”
“民女记性不好。”
“无妨,当下识得便是。”他轻飘飘道。
“不知燕王找民女,所为何事?”
“你可愿随我前去燕国?”
自院中落座,竺月始终低垂着眼,这时惊愕地抬起脸,燕王嘴角上扬露出满意的微笑。
此话看似给予选择,却与强抢民女没有两样。
他继续道:“本王可为你搭建一座静苑,你不必再为几两银子佝偻身子,可以安坐在榻上品茶拨琴。保你余生安宁。”
恰有女婢端来茶点,挡在了二人之间。竺月抓住剑柄猛站起身,后退与其拉开几步距离。
府兵蜂拥拔剑相向,被燕王喝道退下。
竺月却提剑抵在自己脖子上,燕王困惑:“这是何意?”
“蒙燕王厚爱,民女无以回报,只能以死明志。”
说罢她抡剑向脖,利剑险些割破喉咙之际,被燕王用石子打飞了。但剑刃仍在她脖子上划出一道浅显的伤口。
“你这是何苦!”燕王怒其不争道。
竺月瘫坐在地,手捂渗血的脖子,她抬脸仰视燕王。
“王爷,你就算带我走也只能得到一具干瘪的尸体。”
燕王永远也不会明白她究竟在与什么抗争。他只是看见了身柔意坚的女子如何以血护命,哪怕是以送命的方式。
“峭崖之花,不可摘。”
他转身摆了摆手,府兵收剑退至两侧,竺月头也不回地跑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