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她便要当太子妃。
“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梅倾秋将茶杯递给她,道:“宁枝,你知道为什么我们初遇时,我在屋顶上吗?”
宁枝思忖了一会:“那道院墙是与过去的分水岭。你以逃犯身份活在院墙之内,等待翻越的机会。”
“是啊,时至今日我也仍踩在那条分水岭上,只是经过岁月打磨,沉重墙被磨成了钢丝,记忆就会驱逐我,鞭策我跑、逃、前行……哪里都好,只要是更高的地方,到上面才能安全。”
“太子妃或未来皇后都称不上安全,将统治权夺到手里才安全。所以在此之前,我得先将高枝变成垫脚石。”梅倾秋轻抿一口茶,笑道:“太子让我做太子妃,是他该后悔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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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弯月沉入房檐之后,犹似斜斜扎在上面,月光便滔滔不绝地四溢,为春夜染上层朦胧的清亮。
巷中鸟雀啼欢,灯盏稍一闯入就纷纷惊上树梢,末了踩着黛瓦来回跳。灯笼拖拽影子拐出巷,往对面宅府方向去。
细碎马蹄声自昏暗处来,梅倾秋欠身让道,同时将灯笼提高映亮来人。她方一看清,未出口呼唤,李秉昶弯身单手揽过她后腰,将她抱上马背。灯笼跌落,火烛倾斜立即点燃笼纸,于无人知晓的茫茫空地燃烧殆尽。
梅倾秋双手撑着马鞍扶手,李秉昶环过她双肩驾驭缰绳,烈马狂奔,夜黑风高,她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被劫走,莫名其妙地被困在他怀里。夺绳也不是,跳马也不可。
“襄王这是何意!”
“你不愿见我,我便来请你了。”
“你这般请人的?!”
李秉昶不应答,只默默让马往僻静地去。
“让我下去!”
梅倾秋佯作要跳马,被他搂住腰捞了回来。
“梅倾秋。”
晚风拍打耳垂,使他那声呼唤混淆了杂音,她凝神聆听却也等不来下一句。
“你当真爱我皇兄?”
簌簌凉风将树叶刮得凋零无几,满地桂香蹭过鼻端。馥郁而酸涩。
“襄王久居深宫,莫不是仍寄望于爱?”
便是这话,令险些出口的爱又深藏了多年。
他也自嘲地笑了笑,再问:“如果我说,皇兄能给你的,我也能呢?”
“对我而言,太子或襄王没有什么区别。”
“我与皇兄最大的区别,就是我知道你的秘密。”
李秉昶勒紧缰绳停在一棵高大的柏树下,坡下便是卫府老宅那片荒地。
月打雾夜,丝丝银光绘动杂草,与远处烟火相较格外凄凉。四季桂香浓郁萦绕,记忆深处的血腥又与桂香缠绵。
她已然听懂了未尽之言,当下对他的鄙夷斩断了昨日微乎其微的情愫。她在心中反问自己:竟当真以为他李秉昶与其父不同?
李秉昶先下了马,道貌岸然地朝她伸出手:“先下来吧。”
梅倾秋不予理会,翻身从另一边下,绕过马走到他面前。
“襄王听到什么空穴来风的消息了?”
“卫霆和令堂是故交,你应该自小就清楚他的事迹。护国将军忽而被安上通敌罪名,罪株三族,流放……”
李秉昶没再往下说,重复他昔日老师的冤情于他也不好受,追根究底,罪魁祸首是他的父亲。那在她眼里,他就是她的仇人。
“然后呢?”
“其女卫翎,未履行流放之罚,就在逃亡路上失足落水了。同时另有一女悄悄成了太尉的养女,改名梅倾秋,安然度过了十年。”
“真是荒唐。”
梅倾秋转身离开,李秉昶喊:“卫翎。当务之急想想本王是谁,你就此离开,会将太尉府一并拖下水。”
梅倾秋回身迅速闪到他面前,手刀劈向他脖颈被他一把拦下,她反手拔出短刀,鲜血淅淅沥沥滴染草地。李秉昶手心紧握刀尖。
“你威胁我。”
“我在给你陈述事实,梅穹包庇了你这个罪臣之女,其罪当诛。但从当朝政局而言,梅穹已是手握兵权的两朝元老,我自然不想看一代英雄殒落。”
“我听出来了。”
梅倾秋拔刀拔不出,他自己紧紧抓住了刀尖,她松开刀柄,短刀就像在他手心生了根,跟着他的手垂在身侧。
“你觊觎我父亲的力量,不想就此拱手让给太子,不惜以此来要挟我。”
夜昏无灯,二人相视,却是彼此都看不清对方的眼神。
“怎么,你想娶我?”
晚风徐徐吹来一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