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月:“友谊长久。”
三人齐喊“干杯——”,酒杯相碰似拍桌敲定,将祈愿融入酒中再一饮而尽。宜春酒中掺有草药与香料,酒液入喉清甜醇香,令人直贪杯。而因发酵时间长,也是极易醉人的。
酒过三巡,四坛酒仅余半坛,喝最多的是宁枝。此时怀抱那半坛,醉眼惺忪地拉竺月说话。
“你貌美相又软,如我不在,遇到调戏你的臭男人不要怕。大喊大叫把街坊都招过来,让他颜面尽失。打这种人就要瞄准他的下路,屈膝往上、或者脚尖相蹬,这样他才能长记性。还有戳……”
宁枝就着酒劲起身比划,眼见其四掌贴地,抬手去够臀。梅倾秋赶忙阻止,将其抬起身拢住双腕。
难为情道:“宁枝酒量不好,醉了话就多。”
竺月正被逗得捂肚发笑,她也喝了半坛之多,但神智尚清。
“宁公子平时惜字如金,这下说的话能抵一周了。”
“倾秋,倾秋呢?”宁枝忽然梦如惊醒一般,搂着梅倾秋的脖子找梅倾秋。
“你就挂在我身上呢!你还是上床休息吧。”梅倾秋哭笑不得,只能喊竺月一起来抬。
宁枝与竺月各住一间,位于药铺后屋。
喝醉又睡沉了的人最重,梅倾秋与竺月合力才将醉懵者抬上床。梅倾秋找来一个空花瓶摆在床头,跟竺月说:“吐了也没事,你不用夜里起来照顾。”
“好。”
竺月应是这么应,真听见动静又不免担心。彼时梅倾秋已经回去,夜已过半,竺月刚关上房门就听到另一扇门咿呀作响。
她收脚回身,上前扶稳摇晃的宁枝。谁知宁枝条件反射般反握住她的手腕,用劲之大令竺月连连叫疼。宁枝回过神来连忙松开,手扶门框。
“对不起,我以为是歹人。”
“宁公子,你想要什么?”
“我想喝水。”
“你回房,我去给你倒水。”
竺月知道他尚未清醒,便搀起他手臂带他回房。宁枝佝偻着腰,竺月手背不经意撞上一处棉花似的部位,欲拒还迎的触感暗诉着这里拥有什么。
竺月大惊失色,她呼吸都慌乱了起来,仿佛酒劲又于胃中翻涌,令她生了臆想。但她无比确信自己的发现——宁枝,是女人。
“关好门窗,小心火烛——!”
更夫边走边敲锣,此时已是二更。
梅倾秋此番未骑马,当下便只能徒步回府。宜春酒她喝了约有一坛半,于平日只能说是小酌,但走了一段路程身子渐暖,酒气未散,环鼻而存,她才后知后觉地感到眼乏。
她与更夫擦身而过,二人影子微微相叠而后分开。喊更声由近而远逐渐消失,梅倾秋垂眸忽又瞧见一道影子,依着她的步伐移动。
起初梅倾秋以为自己多疑,但不论她加快速度或放满,那道影子始终与她保持几十米的距离,梅倾秋一下就酒醒了。她快走几步右拐进巷,后背撑在石壁上,拔出腰间短刀,静待其至。
黑影渐渐逼近,越近步伐越急促。黑袍一角闪进视野范围,梅倾秋反手持刀往左砍,刀锋于夜色中划出刺耳风声,清脆而空。被躲过了。
那人快速擒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按住她右肩抵在墙上,并抬脚撑住她屈起的膝盖。梅倾秋右肩受控,右手却自由,她从下往上击打男子腹部。男子闷哼一声身子微弓,她趁机抬肘破开桎梏,刀尖刺向男子脖颈。
千钧一发之际她猛地刹住,慌张移开,刀尖已使他脖子渗出蚊咬似的血点。
“襄王……”
李秉昶低垂眼帘,神色难辨,但呼吸微沉,身泛酒香。且同为宜春酒的香气,只怕饮的坛数是自己的两倍。尽管如此,他都不该是只身出现在这里。还险些被她杀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的随从呢?”
梅倾秋扔掉短刀,取出手绢按压他脖子上的伤口。李秉昶微支起身,手掌从她右肩上移,撑在她耳旁的墙上。
“梅倾秋。”
“是。”
弦月忽隐忽现,四周落针可闻,王爷只是安静看着她,没了回声。
垂眼发现她按着他的脖子,他用五指压住手绢一角。她移开手手绢就往下翻,见他醉得摸不清伤口,她牵着他的手去找伤口。
“你要参选太子妃。”他道。
梅倾秋收回手,走不了,又退不得。她只能迎视他的目光:“对。”
“为了什么?”
梅倾秋彻底懵了,在她看来这是显而易见的。看来他真的醉了。她只能得到这个答案。
“不为什么。”
他喉中仿佛有气,仰脸长呼,而后攥紧那条手绢,身子无力似的抬肘撑墙。如此她就整个人被笼罩在他影子里了,好几回他的下巴耷拉在她头顶。
梅倾秋险些认为他睡着了,直到他轻声道:“不要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