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红晕绽开铺染天色,洒回地面又红彤彤一片。急促碎步攀梯越廊,站定之际险些与另一人相撞。
“太子殿下。”严晁弯腰行礼。
“父皇也传召了你?究竟所为何事?”
同行人一问三不知,李秉昱怒其不争,索性决心见招拆招。
“太子殿下、大宗伯,皇上让你们一同觐见。”
二人忐忑不安,进殿所见便是身居高位,满脸肃容的皇帝、站在角落的蒙洛古王、卡拉公主。正殿中间跪趴着一名官吏。二人上前行礼,侧目才发现跪着的是严池。
严晁扑腾一下手脚并用地趴在地上,不知自己侄子所犯何错,先把管教不当的罪名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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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王府后院。李秉昶立足亭中,以水墨描绘青竹,许骄松在侧来回踱步。
“我们御史台负责纠察严池的贪污案,你猜怎么着?”
许骄松自问自答:“严池任翊府中郎将十五个月,足足贪污了五万贯。受杖一百下,流放云贵,家属同罪。那严晁不是他叔父吗?这老贼硬是当场割席,坚称自己毫不知情未参与贪污。同样连坐!罚三月俸禄,降二品,去礼部尚书之职,只任上州长史。嘿,较我还略低半阶!还有……”
许骄松站定拿走砚台。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
“我在听,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说太子的处罚了。”
翊府中郎将的官职归左右卫管辖,而左右卫又归属太子。一丘之貉,明眼人都知道脱不了干系。哪怕太子并非同谋,他国国主当前,不得不严惩。
许骄松将砚台放回,拉过圆凳坐了下来。
“太子东官没有查出贪污赃款,但监管不当的罪名还是落在他身上。罚两月俸禄,禁足一月!”
“与我猜想的大差不差。”
李秉昶放回画笔,提起宣纸两角至半空,透过轻薄宣纸隐隐约约可窥见实景,青竹与画上墨竹近乎吻合。他满意却也随意地将竹画搁在桌上。这类画作数不胜数。
他提起茶壶取两个倒扣的瓷杯,若有所思道:“检举者是卡拉公主?”
“正是!所以圣上才大发雷霆。听闻是卡拉公主恰好撞见严池逼商户缴‘奉税’,甚至他还调戏了公主。蒙洛古儿女性情豪迈,哪忍得下这气。圣上为了大宜脸面也得重罚不是。”
闲言说罢,许骄松方有心思观赏李秉昶的画。他后知后觉瞧出他脸上微显忧思,问其原因,李秉昶只道:“此事过于巧合。”
院门忽而推开,站岗的傅雁偏开身,让进另一名玉树临风的少年。
“二哥!”其唤道。圆领青衫与竹色相近,衬得他本就秀气的五官愈加俊俏。
“六皇子。”许骄松起身,朝他握拳行礼。
“骄松哥!你也在这。”
六皇子李秉暻大步迈进亭,朝两位哥哥略一行礼,便大剌剌地落座李秉昶对面。
“正好,你也来为我评评理。”
李秉昶看了眼许骄松,轻抬折扇让这位同父异母的弟弟说下去。他与这位皇弟相差三岁,算不得多亲近,只是还没有政权利益上的冲突。
六皇子先咕噜咕噜喝了两大杯茶,双肘抵上桌沿,几近哀怨地道:“父皇让我与卡拉联姻,我可如何躲过?”
说者急得眉飞色舞,听者却也不动声色,仿佛对此早有预料。
“蒙洛古王此番带上女儿,自是有意和亲的,你与其年龄相当,确是最合适的人选。”李秉昶淡定道。
“可是我不愿呀!依父皇的意思是铁了心要促成和亲,不过问我的意见就把我推送出去。怎每次都得牺牲一个人来稳固边界?”
李秉昶合扇敲桌,瞥了眼远处紧关的院门。“隔墙有耳,谨言慎行。”
“世人皆道凤子龙孙享尽荣华,殊不知比起口口相传的富足,如履薄冰的皇室生活远不及门外汉自在!”
六皇子语毕扭过身子,赌气般紧盯院墙,神情之贯注,仿佛只差一点就能给它看出个窟窿。
“秉暻,皇室之外的生活并不如你所愿。你称平民自由自在,平民话你异想天开。你口中的自在对他们而言是忧伤的健康。他们两眼一睁就忙着苦恼果腹问题,无暇去享受自在。而你,可以用权力买到他们想要的‘自在’。”
李秉昶为这位试图闭门造车的弟弟倒上茶。
“你已经比大宜子民多了许多选择了,只是难逃父母二字。”
“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六皇子语气软了下来。